在这里雄辩的是你自己吧?光树。赶快拿出实力来,做一个了断吧。
光树挑着眉毛。
不要光说不练,大哥你自己先采取行动怎么样?
说要合作的人是你啊,你先动手,我就跟着动手。
什么话?你带头就行了啊,哥哥本来就该做模范给弟弟看,不是吗?
北本先生看着他们苦笑地说:谁先行动都可以,不过,总是会有先后,那就从弱者先开始吧。
博信和光树瞪着北本先生看,然后彼此充满敌意和狡猾的视线利刃在半空中相撞击。
我才不上当!
光树发出嘶吼声,但是没有行动,博信也不轻举妄动。偏差的自尊和深不见底的猜疑心,像看不见的锁链把他们绑得死死的。耕平不禁感叹: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没有用的家伙!
宗家怒不可遏!这是他们出现后,松仓倭文子第一次打破沉默,他们像被抽了一鞭似的,呆呆地站着。
你们来这里是为了让我对你们的评价越来越差吗?你们应该在我还没开口之前,就赶快把事情解决的!
博信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那么,祖母,请您答应我,只要谁能收拾这两个人,把这个女孩抢到手,您就立谁立继承人。
博信说的这两个人应该是指北本先生和耕平。听到他提出的条件,宗家把严厉的视线刺向另一个孙子。
你也同意这个条件吗?
这怎么可能呢?光树恭敬地回答说:我没有任何条件,为哥哥而死我绝对不愿意,但是,为了祖母,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你这个卑鄙小人!
博信因愤怒而全身颤抖。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耕平和北本先生,原以为他会气昏头冲向弟弟,但是,宗家的声音制止了博信。
好优秀的家伙!有你们这种孙子,全日本大概只有我吧?
宗家的声音比刚才更绝望了,但是,她并没有因此意志消沈,反而用感觉不出老态的锐利眼光看着大家。
好吧,再这样下去,永远不会有结论。你们两个去争胜负,由胜者来继承青雅流吧。
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博信和光树都傻住了,他们慌慌张张地交换一下视线。博信吞了一口口水,指着耕平他们说:祖母,那么要如何处置这几个人呢?
这些人我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应付了。
这绝不是宗家在说大话,她淡淡的口吻中,有着绝对的自信和魄力。那份权威不但慑服了她的孙子,还把北本先生和耕平都压得扁扁的,不能反驳。虽然他们明知道最好赶快逃出去,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们发誓绝不违抗我的指示,我就放过你们。
宗家全身膨胀起来,变成黑色的巨像压顶出来。
耕平好不容易才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碍。
有一个可怜的干部被红色水母吃了,这个责任该由谁来负呢?
他的话让宗家觉得有些意外。
干嘛去想那种无关紧要的事?
你这么想表现你的正义感吗?真伤脑筋。
不是的。耕平激动地摇摇头说:问题不在正义感,而在于信赖。一个十多年来为你忠实付出的干部,毫无意义的死了,你却说那是无关紧要的事。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珍惜我和来梦?对你来说,其他人只是用完就丢的工具而已!
没错!
宗家回答得很理所当然。突然,耕平感到一阵刺痛,一时之间,他根本摸不清是哪里受了伤?大约过了两秒钟,他左手腕内侧的皮肤裂开一个小而深的伤口,血从那里强劲地喷洒出来。耕平愕然地压住手腕,这才发现宗家伸直了右手的食指,是她那长长的爪子刺向他的手腕,戳破了血管。可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五公尺远呢!
大概再过十五分钟你就会失血而死。
宗家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来梦则默默地拿出自己的手帕,压在耕平的手腕上。
你有足够的时间支反省你那些目中无人的话,顺便求我给你一条生路,说不定还可以得救。
不到一秒钟,手帕上绽放出血色的花朵,不管来梦怎么拚命地压住伤口,血还是不停地浸蚀着手帕。
怎么样,小姑娘?
宗家眯着眼睛,不可一世地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你肯考虑当我的养女,做我的继承人,我就救你那个狂傲的大哥哥。他的死活,就全看你啰!
不要被她骗了,来梦
耕平想大声叫,声音却非常嘶哑,无力感重重压迫着他的双肩,膝盖也开始颤抖了。
耕平说的对,宗家不值得信赖,不可以相信她。她习惯用权势来支配人,除此之外,她和别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相信她的话,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北本先生对一直用手帕压着伤口的来梦这么说,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也想不出什么对策。
帮不上忙就不要说话!你就站在那里,好好体认一下自己有多么无能吧!如果没有比对方更强的实务,说出来的就会是废话,这是我在人生中学到的。
宗家闭上嘴巴,用更充满猜疑的视线盯着来梦。大家都认为来梦应该会因为过度悲伤而陷入半狂乱中,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宗家发觉,她其实并不是非常的沉着,只是好像有什么希望在支撑着她,让她不至于崩溃。宗家还来不及找出原因,来梦就把沾满血的手帕交给北本先生,很快地拿出一个小东西。
那量度个小盒子,是老魔女妮娜在六十年前的世界里交给他们的。她曾经说过,在危急的时候,要以把这个盒子拿给松仓倭文子看。来梦刚刚才想起这件事,她相信一定会有什么帮助。
宗家还来不及确认那是什么东西,小盒子就被打开来了。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光芒,但是来梦的确感觉到有某种波动涌出,在室内扩散开来。那股振动到达耕平的时候,出血停止了,而当手帕拿掉时,耕平发觉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不存在的。
从盒子里放射出来的不可思议的能源,中和了松仓倭文子的魔力,让她失去了能力。
***
高高低低的呻吟声和喘气声,形成一股乱气流充斥在图书室中。松仓家的两个孙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看来这样的光景。祖母产生了动摇,膝盖围巾滑落到地上,被挫折感完全击溃了。
耕平好不容易才支撑住自己,血这时虽然止住了,但早已失去了将近五百。来梦的手帕变得又红又湿又重,地上到处是血迹,他们三个人的衣服都染得斑斑点点,室内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来梦紧贴着耕平想要支撑他,但是,要一手拿着小盒子,一手扶着他很困难。北本先生想从另一边扶耕平,但是他上的血迹害他差点滑倒,北本先生真的宁可这些血是他自己的。
简直就像教纹缬城。
在这种情况下,北本先生还想着他身为怪异幻想文学馆馆长所该想的事。纹缬城是日本古典《字治拾遗物语》中的一篇怪谈,故事叙述一个日本和尚到唐朝的中国留学,旅行途中意外闯进一座城堡,看到里面的怪人挤压人血来染布。
到目前为止,北本先生交付过耕平的重大任务,几乎都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不像这次,遭受这么大的危险跟痛苦。北本先生死后,还希望耕平能帮他守护着来梦呢!大约有五秒钟的时间,北本先生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思绪。
博信和光树虽然没有受伤,却没有办法平静下来。那个超强的祖母,已经失去力量变成普通的老太婆了。起初,他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经过再三确认,知道是事实后,两个人变得很兴奋,因为他们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祖母大人。
光树的声音里有种阴狠的喜悦。回头看着孙子的宗家,双眼仍有锐利的光芒,但是光树没有一点畏怯,甚至还有余裕去可怜还在虚张声势的祖母。
祖母,很遗憾您的一根小指没能解决事情。既然这样,那就照原先的计划,把这三个人交给我们两个吧。
随便你们。
很草率的答案,可是博信和光树有这句话就够了。他们一副已经胜利的样子,转向耕平他们。北本先生则出奇不意地浇了他们一盆冷水。
你们没看到刚才的光景吗?这个小盒子可以把魔力化为乌有。
是把老太婆的魔务化为乌有吧?
博信发出冷笑,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在祖母面前称她为老太婆,他感到痛快无比。
光树看都不看哥哥一眼,他把事先藏好的玻璃瓶拿出来倒放在地上。三只像细儿手掌般大的红色怪蜘蛛,开始在地面上爬行。
小心点喔,小姑娘。
光树看着来梦,露出像猫一样冷漠的表情。
被咬到的话,会很痛,还会肿起来唷!在十个小时痛苦的挣扎后,就会死去。这是我引以为傲的宠物呢!如果你乖乖听话,美丽的肌肤就不会留下伤痕了。
三只红色蜘蛛在地上到处乱爬。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光景的光树,把手伸进口袋里,好像还要再拿出什么来。
不过这样好像太小了?应该给它们一点药,让它们变大一点吧?至少要像老鼠那么大。
耕平冷静地开口说:那只水母也是红的,你好像很喜欢红色喔?
是呀,红色是热情的颜色。
那么这个应该也会喜欢,拿去吧,别客气!
有个东西从耕平手中飞了出去。
又红又重的湿手帕啪一声贴在光树脸上!用湿手怕盖住对方的脸让他窒息,是一个有效的杀人方法。光树没办法呼吸,只要他一吸气,血腥味就会呛进鼻子里,实在很想吐。他踩着踉跄的步代,想伸手把脸上的手帕剥开,可是他的手一摸到那条滑溜溜的血手帕,就又缩了回来。
可是想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又把手伸了出去。但是,耕平用隔空移物的力量压住的手帕,是没那么容易可以从光树脸上剥开的。光树的手突然失去力量往下垂,又挣扎了十几秒钟后就气绝了。其他人都看不到,红色手帕下的眼睛已经翻白,光树脸朝下趴倒在地面上。就在这一瞬间,红色蜘蛛也不动了,看起来就像地板的图案。
奇、奇怪
耕平并没有炫耀这个胜利,他反而无力地自嘲着。
流了那么多血,体重应该会减轻才对,为什么我却越来越重呢?好像穿着盔甲在游泳
耕平大哥!
一梦赶紧用两手捏住踉跄的耕平,结果小盒子就掉下来了。小盒子像骰子一样,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耕平和宗家首先想到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
快捡起来,来梦!
打草惊蛇是耕平失策。如果是平常的话,他会默默地跳过去保住盒子,但是,他的身体现在不能自由行动。动作迅雷不及掩耳的反而是宗家,她强烈地晃动摇椅,倾向前去,那个小盒子就滚落在她的脚下。
小盒子碎了!宗家的体重还有摇椅的全部重量压下来,小盒子很快地破裂、扁塌,化为一堆小木片。
耕平这才真正体会到,魔法道具实在不是万能的,它的效力还是有一定的范围,像妮娜给的小盒子,可以封住松仓倭文子的魔法,但对日常的意外却毫无防备。小盒子碎裂时只发出短促微小的声音,但是对于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人而言,却如雷声轰隆。
这是第几次的形势逆转呢?
宗家的声音充满着力量和愉悦。坐在摇椅上,宗家的身躯越来越膨胀,好像就要冒出强烈的威严和魄力的灵光。
等一下再跟你们两个算账!
宗家冷冷地瞄了僵在在旁的博信后,马上又回到来梦他们身上。曾经遭到惨败的人,再得到复仇的机会时,可能会变得更残忍。宗家的长指甲在灯光下光亮闪烁。
刚才是左手腕,这次就换右手吧。
来梦用两手围住耕平的右手,她愤怒地看着宗家。即使因此有些退缩,宗家也没有显露出来。当她正准备给耕平的右手腕致命一击时,突然惨叫起来,接着,像被火烧到似地不断甩着手:她的指甲已经折断了。
哎呀,大家在这里做什么呢?
突然,门被打开了!一个臃肿的女人,把门口塞得满满的。
耕平早忘了这个女声乐家的存在,耕平对她的印象是:一身丰满的赘肉,好像随时会从礼服内迸出来的样子。北本先生大声斥责她:你怎么跑来这里,很危险的!
就是危险才来啊!
她突然转变的口气,让耕平和北本先生都感到奇怪。
小姑娘、小老弟,我不过是稍微改变一下外型而已,你们就认不出我了啊?真无情!
耕平来梦同时叫出来:妮娜!
妮娜?
来梦和耕平都呆住了;北本先生不停地眨着眼睛;博信张着大嘴愣在那里;宗家已经化成一座铜像,动也不动。
六十年没见啦,两位。
妮娜对着来梦和耕平笑。
对你们来说,可是只隔了一个小时吧?不过,正义的英雄总是在最精采的时候出现!
折断宗家指甲、救了耕平的是妮娜,而当她的视线一转向宗家,就变得严肃起来了。
倭文子女士,你跟恶灵的契约已经到期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乖乖跟我走吧。
宗家没有回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