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第六章(1 / 2)

 当融好不容易到达建立在六道之十字路口的小型寺院的时候,已经是寅时。

因为从季节上来说和天明还有相当的距离,而且气温也十分低,所以在体力逐渐被削弱的现在,一个人来到这里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融大人,你还是返回府邸吧在被面具所遮掩的眼睛中,也许浮现出了关心的表情吧?想到这里的,融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不,我没事。因为有你在,我也比较放心而且必须在还能动的时候做些什么

融轻轻吐出一口气。从橘府到这里有相当的距离。如果是平时的话是很轻松的行程,但今天对于他而言就好像攀登了万丈的高山。

在拼命挪动的脚边没有影子的存在,让他甚至对于自己是否真的位于这里也产生了些许不安。就在他终于忍不住地拍打自己的身体进行确认的时候,篁的从者,也就是禁鬼雷信出现在他身边。

啊啊,是篁把他留下来的吧?看到他的身影后,融立刻察觉到了这一点。虽然嘴上那么毒辣,不过篁心底还是在担心融吧?担心融是不是会擅自行动。被看穿了。不愧是青梅竹马。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思考回路吧?但是,这也是彼此彼此。我想要去冥府。请你回去。篁大人会生气的。

没事。因为他已经很生气了,所以事到如今再增加一点也不算什么了。雷信报以沉默。他的意见似乎也一样。融苦笑出来。我有事情想要询问燎琉殿下。等问过之后我就立刻回去。

我一个人的话难免会让人担心,如果你能跟我过去的话就再好不过。听到融的话,雷信仿佛死心般地叹了口气。于是乎,他们穿过冥道来到冥界。

在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后,融睁大眼睛看着远方。已经好久没有拜访过这条道路。至少进入今年以来还一次都没有过。

算了,反正我毕竟是大活人。如果在还活着的时候就再三拜访冥界的话,反而比较成问题吧?

自己又不是身为冥官的篁。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在不通过冥界之门也不通过黄泉的情况下频繁出入冥界,是不是相当成问题呢?他自己也这么想过。

在道路的对面矗立着异国风格的豪华宫殿。他唐突地想起了以前拜访这里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追在篁的后面来到这里,结果在这条道路上迷路。当时他虽然不知所措,头脑一片混乱,几乎陷入了恐慌状态,不过还是拼命地活动双腿。

在进入第一殿后,当时一直在提心吊胆地盘算会不会遇到鬼或是异形呢

以前的那个没用的自己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好像能听得到篁怒吼的声音。

那个时候,他动不动就会遭到怒吼。他无法读取对自己有所隐瞒的篁的真意,结果老是做出违背他意志的事情。每到那种时候他就会受到怒吼。

最近篁不再像以前那样露骨地怒吼,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责备。不过说到对于心脏的刺激的话,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面痛苦地想着这些,融一面重复着粗重的呼吸。也许是为了忘却身体的痛苦,他的大脑自动去选择思考别的事情。

他一步步前进的双腿好像铅块一样沉重。明明没有穿戴铠甲或是佩戴武器。没想到单纯的身体居然可以沉重到这个地步。融大人,还是

抬手阻止了有些踌躇地对他提出建议的雷信,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没事。真的。我还可以动。

他多少有预感。既然修行者太慎的语言并非胡说八道,那么还有十天自己就会被影子取代。

太慎曾经断言,自己不会死。只不过如果被影子夺走了自己的意志,夺走了一切的话,那和死亡还有什么不同呢?就是因为有这颗心的存在,融才是融。停住脚步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抬眼凝视远方。

在不会有阳光出现的冥界,好久未见的第一殿的灯火,正在熠熠生辉。篁和陆干在中央有一张圆桌的接待室等待燎琉。你坐在那边吧。

陆干从篁的手中接下瓶子,消失在了放立在墙角的屏风后面。不久之后,他端着放了水壶和精雕细刻的琉璃杯的托盘返回这里。

将盘子放在圆桌上,他将壶中的液体注入杯子送到篁的面前。也倒出了自己的那份后,陆干在一张制作精细的五脚椅子上坐下。

他把杯子送到嘴边,看了一眼环手站在那里的篁。篁似乎有些紧张,好像正在烦躁地计数。

在面对外表比自己年幼不少的陆干的时候,篁很难得会表现出粗鲁的一面。虽然他在面对燎琉的时候毫不留情,不过在面对陆干的时候似乎完全把对方当成自己弟弟看待。因为陆干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对于这种对待并不觉得别扭。而且他本人也很仰慕篁,所以不会因为他的态度感到不满。鬼籍帐的事情,要怎么和他说才好呢?用双手抱着杯子,陆干拼命地进行思考。

陆干有两位兄长。其中之一就是燎琉,另一位长期都不在这里。如果是兄长们的活,应该可以巧妙地进行说明吧?如果是不习惯位于他人之上的自己来说的话,一定会反而刺激到篁。燎琉要和我说的事情,会是什么呢?篁带着危险的目光一个人喃喃自语。陆干瞬间说不出话来。我想,应该是融的事情吧。融的?和所谓的影魂剥离之术有关吗?嗯。不过,也许并非如此。篁转向陆干。你的口气很吞吐啊。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陆干拼命地寻找语言。

他是长命的冥府王族,还没有经历过和自己的亲人永久分别的滋味。虽然他的母亲阎罗王妃很久之前就过世了,但因为那时陆干还不懂事,所以在他有意识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身边。因此比起悲伤来,寂寞的感觉还要更强烈一些吧?篁是人类。他应该是失去了生育、抚养自己的母亲。而且。他仰望露出怀疑表情的篁。

陆十曾经听说,在还是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被篁当成亲生姐姐的女官就死在了他的眼前。而那正是因为他的星宿是凶星破军。

他之所以表现出傲慢不逊的态度,什么问题都试图一个人解决,就是因为他极端讨厌再有什么人被自己卷入事件。

我还想说至少在天亮前回家打个盹呢。燎琉还需要多少时间0阿?

篁白天要在宫中完成作为中务省侍从的工作。就算从事晚上的工作,他也不能对白天的丁作丢下不管。

而且融现在是那种状态。他还必须找出什么借口向皇后嘉智子以及女官彩乃进行说明,以免她们过于担心。他用于指压住嘴唇皱起了眉头。

最方便的借口,就是他因为触及丁污秽的存在,需要进行长时间的物忌吧;但是需要进行长达半个月的物忌的话实在有些缺乏真实感。干脆说遭遇了异形或者是被百鬼夜行带走也许更容易让人相信吧?我觉得不是。面对不由自主穴嘴的陆干,篁摆出了一幅清凉的表情。我也是。

陆干认真地凝视篁。虽然以人界的时间来说他和篁已经打了将近三年的交道,不过对于篁的这种地方他还是有些无法习惯。

轻轻端起为自己准备的杯子,篁小声叹了口气。杯子很薄,用手指弹上去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现在的心情无比烦躁。

太慎能够自由自在操纵惊人的术和灵力。那种程度的术者,除了太慎以外篁只知道一个人。篁本人虽然拥有庞大的灵力,但在术方面完全是门外汉。他通常都是使用武器压制异形,狩猎死灵。在那种时候不需要术。牢牢俯视着自己的左手,篁搜寻着在陆奥的记忆。

他是在十一岁的时候获得了神弓破军。但是在陆奥的时候他几乎没有机会使用那个,是在被任命为冥官后才可以好好地操纵。因为那个时候身体已经记住了破军的控制方法,所以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至今为止他其实都没有仔细去想过。为什么太慎要给与自己破军呢?假如他早就知道他们两人迟早都要对立,那么就不应该做这种事情。那么,他为什么会进入异貌之鬼朱焰的阵营呢?

太慎是人类。并不是好像井上那样的怨灵。看起来也不像是对皇家怀恨在心。如果是他和朱焰之间有什么因缘的话还比较能让人认同。不过篁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有什么因缘。

他再次把杯子送到嘴边。喉咙干渴。虽然他一直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但是从刚才开始心脏就仿佛擂鼓般剧烈跳动。篁的第六感很强。现在胸口的骚动却无法消失。

就算想要认为是多心,就算想要强行赶走这个念头,预感还是在胸中卷起了重重的漩涡。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从一年前开始就一直卧病在床的枫的身影。在遭遇了恶鬼的妖气后,她的魂魄一点点受到了侵蚀。因为她的生命力正在一步步衰弱下来,所以篁才在拼命寻找能够维持她好像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的办法。

而在这期间,太慎又掌握了融的性命。井上试图利用那个影子完成什么阴谋。井上的目的只可能是位于宫中的天皇。既然如此,干脆在宫中布下天罗地网吧。

对方一定会来。与其白费力气地四处寻找,这样的效率应该高得多。方针确定下来了。既然如此,就没有理由再在这里磨蹭。

就在篁将还剩下一点液体的杯子放在桌上,起身站立起来的时候,房门打开,身材修长的阎罗王太子出现了。不好意思,好像耽误了你们不少时间。面对道歉的燎琉,篁摇摇头。没关系。不过我也该返回人界了。篁的话让燎琉瞪圆了眼睛。你不要听影魂剥离的事情了吗?啊啊。篁点点头,拍了一下腰部佩戴的狭雾丸。

总而言之,等我抓住影子后会再来的。那样只要解除术就可以了。在篁试图从燎琉身边走过的时候,燎琉伸出手臂阻止了他。因为被他伸出来的手臂挡住,篁停下了脚步。燎琉?阎罗王太子轻轻瞥了一眼窗框那边后,徐徐地开口。我不是说了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吗?你先回来,篁。我回头再听好了。现在我要必须现在说。那个声音虽然沉稳,却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味道。

篁有些怀疑地皱起眉头,不过还是默不作声地返回圆桌旁边盘起了手臂。他似乎没有坐回椅子上的意思。大概是打算等燎琉说完就立刻出去吧?

因为觉得房门关闭的声音格外响亮,陆干的脊背不由自主僵硬了一下。刚才的燎琉,挂着并非阎罗王太子也并非兄长的表情。他是第一次看到燎琉露出这种表情。

篁。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太慎所使用的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让生命转移到影子上。啊啊,我知道。

篁点点头,有些在意燎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太慎名字的。他觉得,好像在自己说明之前,燎琉就已经说出了太慎的名字。所以,首先要抓住影子才能解开术无法解开。

带着大出意外的表情,篁屏住了呼吸。在眨了一次眼睛后,他仿佛要进行确认一般开了口。你再说一次试试。

他所发出的声音已经接近咆哮。屏息静气地坐在圆桌旁的陆干重重地吞了口口水。

笔直地回望着周围空气截然大变的篁,燎琉用缺乏抑扬顿挫的安静口气重复。

无法解开。没有办法可以让一度被切离的影子恢复成原来的状态。不要开玩笑!篁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绝大多数的人类,都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浑身冒出冷汗吧?

但是,现在位于篁对面的是冥府的阎罗王太子燎琉。他没有胆小到会因为篁的怒火而动摇,也没有愚蠢到连他的怒火都注意不到。明明注意到了,他还是用没有变化的语气淡淡地继续了下去。

你听我说。被切离的影子,会逐渐复制本体的形态。只要花上五天的时间,外表就会和本体没有区分了吧?影子和本体密切地联系在一起。如果伤害影子的话本体也会受伤,如果打倒影子本体也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