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Boycott

「啊！糟了」

午休时间开始没多久后。

到底要去学生餐厅吃呢，还是要去福利社买东西回来吃呢？义之一边烦恼着，一边正要走出教室时，突然听到麻耶的喃喃自语。

他不经意地看向她，两人的眼神正好对上。

「怎怎样？」

「没什么只是想说不知道妳怎么了？」

「没、没什么事。只是忘了带便当而已。」

「便当吗？这还真不像是班长会犯下的致命性错误呀！」

如果中午什么都没吃，还得继续上一整个下午的课，这对义之来说是根本没有办法忍受的事。

「我早上已经做好了放在桌上嘛！只是出门前有些手忙脚乱」

义之根本没有问麻耶那么多，可是她却慌慌张张地开始辩解。平常总是一本正经的她，现在竟然露出慌张的模样，让义之差一点就哑然失笑。

「我现在要去学生餐厅吃饭，班长要不要一起来？」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去吃饭」

「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可以请妳吃饭啊~」

「又又没有人说要你请客了。你不用再管我了，随便你要去学生餐厅还是哪里，都快点去吧！」

也许是因为同情，反而让麻耶的尊严受挫。因此她露出生气的表情，一副像是要将义之驱赶出境似的挥着手。

正当义之想要回嘴「不用妳讲，我也会自己去吃饭。」的时候。

「哥哥哥！」

教室的门突然被人猛力地推开，而发出一声巨响。脸上失去血色的由梦随即飞奔进来。

「由梦？」

「糟糟糟糟糕了！快跟我来！！」

由梦找到义之后，以非常焦急地口吻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话。

平常的由梦，总是装作好学生的模样，在学园里都已非常尊敬的措词对义之说话。可是现在却已经连应该要装模作样都忘记了。

「糟糕什么事情糟糕了？」

「总、总之就是糟糕了！天、天枷同学在校门口发生交通意外事故」

「什么！」

一起听着他们对话的麻耶也同样脸色大变。

而义之则根本还来不及听完由梦的话，就已经从教室里冲了出去。

「等、等一等樱内！由梦学妹！！」

紧接在也冲了出去的由梦身后的麻耶，更慌张地追赶前面两个人。

义之根本不顾后面的两个女孩，一口气便奔下楼梯。来到楼梯口后也顾不得换鞋，径自穿越学园直奔校门口。在他觉得应该是发生交通意外事故的现场，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而现场周围则弥漫着一股橡胶皮烧焦的气味。这也难怪，因为在柏油路上甚至还留有紧急煞车的煞车痕，黑漆漆的轮胎痕很清楚地印留在路面上。

警察已经赶到了现场，并开始跟肇事的驾驶一起在现场勘验。

「唔哇啊啊啊啊嗯！！」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仔细一看，一个大约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哭个不停。

「勇勇斗！？」

之后赶来的麻耶，一看到那个小男孩，立刻惊慌失措地奔上前去。

看来这个小男孩似乎是她的弟弟。被唤为勇斗的小男孩一股劲儿地直喊「姊姊、姊姊」，并同时哭着紧紧抱住麻耶。

「勇斗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我跟妳说我是来帮姊姊送便当的」

勇斗一边啜泣着，一边将包有便当盒的布巾包裹递给麻耶。

「真是的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麻耶眼中泛着泪光，也紧紧搂住勇斗。

义之呆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哎呀！吓了我一大跳啊！就在那个小男孩快要被车子辗过去的前一剎那，一个像风一般出现的女孩子救了他喔！那种速度应该就叫作电光石火吧~」

在围观的人群中的其中一人，根本没有人询问他，却依旧自顾自的巨细靡遗地叙述刚刚那一幕。

「可是那个救人的女孩子却被辗过去了啊不知道她要不要紧哪」

「他她没事吧？」

义之不假思索地就一把揪住那个不断发言的围观者。

「我我我不知道啊！因为救护车已经把她载走了」

「救护车？」

这句话顿时让义之打了个寒颤。

既然被救护车载走了，至少不可能全身毫发无伤。

「这附近能够进行急救的医院是水越医院吧？」

「是啊，应该只有那里了吧」

由梦嗫嗫地回答后，并同时点了点头，义之立即向麻耶那边瞥了一眼。幸好勇斗身上似乎没有受伤，在麻耶的安抚下也止住了哭泣。

也许是因为察觉到义之的视线，麻耶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是现在对义之来说，比麻耶等人更让他在意的是美夏的情况。

「由梦，我现在就去水越医院。」

「啊！那么我也一起」

「不，医院那边交给我，由梦去向水越老师还有音姊那边通知一声。」

义之扔下这句话后，就立刻朝医院的方向奔跑。

「美夏！？」

义之赶到医院，询问了护理站的人员后，就立刻冲到个人病房里。

结果却在个人病房里，看到比想象中还要有元气的美夏身影。

「义之，你来看美夏嘛？」

「听说妳被救护车载走了，吓了我一大跳啊！」

「对不起，好像让你担心了」

美夏一说完话，随即就扑进义之的怀里。

由事故现场的围观者的描述，还有刚刚护理站人员的应对，使得义之以为美夏的情况应该相当不乐观。可是现在看到的美夏，却几近毫发无伤。

甚至让他认为，这样有必要用救护车载来医院嘛？

「妳真的没事吗？」

「因为美夏是机器人啊！不过你特地来看美夏，美夏好开心喔！」

美夏的双手绕到义之的后颈，并将脸往他身上蹭了过去——

唉~不果幸好没事。

正当义之紧紧抱着她，并放下心中大石抚着胸口时。

「那个~正在忙碌中前来打扰，不太好意思」

水越老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现在正站在病房门口，并露出苦笑。

「咦水越老师？您已经从由梦那里听到消息了吗？」

「什么听到消息没听到消息的这家医院可是我的老家经营的！天枷遇到交通意外事故这种讯息，当然会第一个通知我啊！」

「喔喔，原来是这样的」

以前就曾经听说过水越老师跟水越医院之间的关系。

同时，为什么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伤势的美夏，却会在个人病房里，也终于知道原因了。话说美夏是机器人这件事，只要医师加以诊治，就会立刻曝光。尽管如此，却没有引起任何问题，还被送到个人病房里，这让义之觉得很奇怪。

很可能是有医院的相关人员知道事情的隐情吧！

「然后呢打扰到你们的甜蜜时光真不好意思，不过可以耽搁一点时间吗？」

水越老师一边说着「过来、过来！」，一边伸出手招唤义之跟她走。

「那美夏也一起」

「天枷请先在这里慢慢休息。如果妳现在移动的话，反而会多花更久的时间扫描。」

「嗯唔嗯美夏知道了。」

原本想要跟着一起去的美夏，在水越老师的阻止下，只好不太情愿地点头答应。看来似乎表面上虽然没有在进行处置，可是却已经有使用仪器对她的身体进行检查了。

「那么樱内同学，请跟我过来。」

水越老师在说完话后，就将义之带到中庭里。原本义之还以为她会把自己带去诊疗室之类的地方说话，不过这样看来，水越老师似乎是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请问有什么事吗？」

「嗯事情变得有点棘手。」

水越老师皱着眉头，并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烟。

不过她马上就察觉到附近有个「禁烟」的标示，所以又一脸无趣地把才刚刚掏出来的薄荷烟收回口袋里。

「其实呢天枷是机器人的事，已经正式曝光了。」

「啊？可是这家医院不是老师的老家经营的吗」

「是啊，当然在这家医院工作的职员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呀！可是呢，我们的势力却没有办法含括到紧急救护系统哪！」

「啊原来如此。」

所谓的急救人员并不是医院的职员，而是消防署的公务人员。

「而且不只如此，意外事故的目击者似乎也都发现到不自然的疑点了。现在研究所的职员们已经尽全力对这个消息加以封锁消毒，可是大概已经」

「已经？」

看到义之蹙起眉头水越老师马上苦笑地补充一句「喔喔~对不起。」。

「不可以放弃对不对？虽然我也会再继续努力运作一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如果你现在能够先有个觉悟，那我会比较放心。」

「所谓觉悟是什么样的觉悟？」

「当然是指天枷是机器人这件事，被各界发现的时候的觉悟呀！」

「好。」

尽管义之已经点头答应，可是到底应该怎么觉悟，他却一点也没有头绪。

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现在这段时间在学园里有关美夏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如果她是机器人这件事被正式曝光的话，到时后究竟会演变成什么局势，义之心里真的一点也没有底——

想必班长也会对美夏弹劾纠举吧！

一想到这里的义之，突然忆起麻耶曾说过的话，于是开口询问水越老师。

「请问老师知道一位叫做泽井的研究者吗？」

「泽井？哪一位泽井？」

「就是那位设计『』的原型的」

「喔喔，是泽井拓马先生呀」

看来似乎是她认识的人。但水越老师的表情却变得有点晦暗。如果认识他本人的话，那当然想必也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那位先生是在我攻读硕士学位时过世的，所以虽然只跟他有过数面之缘，不过他跟我的指导教授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是位非常优秀的人才。他好像曾经对我的论文提供过各种建议。」

水越老师瞇起眼睛这样回忆后，突然反问义之「为什么会问起泽井先生呢？」。

「那个为什么他会在机器人身上」

「什么嘛！把话讲清楚啊！你是个男子汉吧！」

义之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水越老师则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就因为我是男人，所以才会有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女性老师的事情嘛！

可是再一直害羞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义之把心一横，直接提出疑惑询问。

「那位先生为什么要在机器人身上储存性行为功能呢？」

要是没有那种功能的话，说不定机器人就不会受到社会上的严重抨击。这样一来，研究者们也就能够更放开手专心进行研究。

可是他尽管受到那样严厉的批评，却还是将那种功能继续延续设定到「」的身上。

为什么非要做到这种程度不可？义之实在无法理解。

「唔嗯~让我想想~」

水越老师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像是在思考该如何说明才好似的微倾着脑袋。

「由还没能达到泽井博士境界的我来说明，可能不太适宜。可是他不不，传授给他们的天枷博士想要创造的是人类！」

「人类？」

「是的，他们想要创造出以人类之姿存在、思考、并爱人的『人类』，而继续研究着。所以继承他们意志的我们，没有办法将这样的功能从「」身上移除。」

「而且呢」水越老师又接着继续往下说。

「无论是天枷美夏，或是已经在市面上贩卖的「」对我们研究者而言，都是最宝贝的『女儿』呀！所以不管他们怎么样认为，对我们来说，都足以抬头挺胸肯定这样做没有错。」

「原来是这样的」

义之这时彷佛稍微能够领会到，天枷博士或是麻耶的父亲泽井博士是怀抱什么样的梦想了。

「博士，时间差不多了。」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们回过头去，眼前站着的正是现在讨论话题中的「」。这大概是跟随在隶属于研究所的水越老师身边的「」。不过看起来跟市售的「」一模一样，好像并不是特别订作的。

也因此跟美夏相较之下，让人有比较非生物的无机冰冷感觉。

「喔，我知道了，马上过去。东西带了吗？」

「带了。已经全部放进车子里了。」

「这样吗？谢谢。伊贝儿真是个好孩子呀！」

义之看着水越老师瞇着眼睛称呼名叫伊贝儿的「」。她那温柔的眼神，让人的确会联想到看着女儿的母亲。可是伊贝儿却连笑都没有笑一下，只是点头答谢而已——

这个「」，也像老师说的能够爱人吗？

义之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疑问。

「那么我要去研究所了。我想天枷的病房里应该有几个研究所的职员在，不过他们只是在进行身体检查、还有维修而已，所以应该马上就会结束。」

「好。」

「那天枷就拜托你了。」

水越老师说完话后，便带着伊贝儿离开。

义之目送她们离开后，而正准备回到病房时，发现美夏正从建筑物的阴影处探出头来朝四周东张西望。

「啊！义之！！原来你在这里呀！」

「检查已经结束了吗？」

「是啊，虽然弄得美夏好痒，不过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已经可以回去了吗？」

听到义之的询问，美夏响应了一声「是呀！」，并元气十足地点了点头。

「那先回去学园一趟，把东西拿了就回去吧！」

「好呀！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没什么！不要在意！」

义之和美夏一边聊着天，一边离开医院，却看到麻耶姊弟正站在医院门口处。看来他们似乎是来等美夏的。

麻耶在看到义之跟美夏的身影后，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并走向两人。

「那个非常对不起，我家弟弟给妳添麻烦了」

「没什么！没什么！」

美夏模仿着刚才义之的语气，并用力地摇了摇头。

「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小弟弟毫发无伤，美夏也平安无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庆贺的？」

「是呀，妳救了我重要的家人谢谢妳。」

尽管麻耶有点说不出口，但终究还是直视着美夏把话说完。

「总之，我只是想来向妳道谢。勇斗也要向人家道谢。」

「唔嗯！姊姊，谢谢妳！」

美夏朝他点了点头，而勇斗则露出了灿烂一笑。

「那么我们先走了。」

麻耶话只说到这里，便牵起弟弟的手准备离去。

义之不假思索地朝她说了一句话。

「班长！我想如果妳能够在多了解一些您父亲的想法会比较好。」

明知道这是多管闲事，但义之还是没有办法不这样对她说道。

因为她父亲所做的事情，应该是会让她感觉到骄傲。

「好吧，我努力看看。」

喃喃嗫嗫着的麻耶脸上，彷佛隐约带着一丝微笑。

「早安，义之同学。」

翌日清晨，当刚睡醒的义之走下楼梯后，小樱竟然很罕见地出现在客厅里。可是她已经完成要出门的准备，而且似乎正要出门去。

「樱姊，早安您不先吃早餐吗？」

「唔嗯，对不起哦~现在不立刻出门不行了。」

她的神情有点怪异。

感觉像是心不在焉，还一副手忙脚乱地走向玄关。

「多少要吃一点比较好喔！」

「说说的也是。我就在半路买些东西吃吧！那我要出门了！」

「路上小心慢走」

不待义之目送，才一眨眼地功夫，小樱已经冲出家门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倏然浮现在脑海的是美夏的事情。义之认为，万一美夏的事情曝光了，身为学园长的小樱说不定也会受到连累。

「希望事情不要闹大了。」

虽然义之心中感到很不安，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昨天的那场事故竟然带来了出乎意外的效果。

「天枷同学，早安。」

「天枷同学，早安呀！」

「天枷，妳好厉害喔昨天大显身手喔！」

走在上学的路上时，发现天枷身影的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纷纷向她打招呼。

人数之多，让跟美夏走在一起的义之忍不住惊讶不已——

看来似乎是昨天的那件事已经传开了。

虽然其中也有态度依旧没有改变的家伙，可是气氛已经跟昨天之前截然不同。连半路与他们会合一起同行的雪月花三人组，也面露复杂的表情看着这些学生们一百八十度的不同反应。

「哎呀~一下子变成大明星啰！」

「真是的大家好肤浅喔~」

相对于吃惊的小茜，小恋则露出明显的愤恨不平。

「有什么关系嘛~这样比较浅显易懂。」

小杏以眼神询问义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如此转变难免让人感觉到肤浅，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感谢这种肤浅。

至少那种轻蔑骚扰已经比以前减少了。而且也可以感觉到这样一来，美夏总算能够度过愉快的学园生活了。

「唔嗯总觉得大家态度突然转变，感觉好奇怪喔！」

当打招呼的尖峰热潮告一段落后，美夏便凑近义之身边对他咬耳朵。

「至少比人家对妳恶意相向要好多了吧！」

「是啊，可是总觉得心头痒痒怪怪的。」

美夏这样说道，并同时露出苦笑。

「这样一来，就连班长也应该认同美夏了吧？」

「希望是」

义之听到小恋的话后点了点头。由昨天麻耶的态度看来，想必应该不会再去学园那边要求他们该怎么处置美夏了吧！

可是之后却又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层面上，晴天霹雳地冒出另一个问题。

那是发生在第二节刚下课后的事。

「哥哥，事情不好了！！」

简直跟昨天的情况一模一样，由梦又飞奔进义之的教室里。虽然她的措词还保留一些尊敬用法，因此应该还算镇定，可是神色慌张却是不会有错的。

「怎么了？又发生事故了吗？」

「请不要开玩笑。总之请快跟我来。」

「嘎可是下一节课」

「不要管那么多！！事态很严重！」

由梦这样说道，并扯了义之的袖子。

由梦半强硬地将义之带出教室门外，并拉着他在走廊上奔跑。最后两人来到了学园长办公室——

难道是因为美夏的事情曝光了，所以有相关单位前来施压了？

由今天早上小樱的神色来推想，这种可能性相当高。义之突然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