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妥了我有义务要安置的人,我在等,等汉宣帝下定决心。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下了这决心。舍一子,保全局,这对子义、对我爹娘、对整个廉氏、对太子、对汉宣帝、对这未央宫、哪怕对我自己,都是最好的选择。
汉宣帝以我余毒发作、疯病加剧为由,封闭了常宁殿。也正是这个疯病发作的理由,才得以压制住了,皇宫朝野对我活蒸许还应一事的腹诽争议。
宣帝虽然不放我出去,却不阻止人进来。
所以,皇后的假关怀、真试探,张婕妤的耀武扬威,我娘亲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老爹隔三岔五关于廉家渐渐失势的絮叨,都叫那“隔墙之耳”听了去。换句话来说,我这常宁殿,已经成了汉宣帝又一个洞悉人心的手段。
对于这一切我保持沉默,我似乎有很长时间没在人前开过口了。大家越来越相信,便是不相信的也开始相信,我是真的残毒攻心、迷失了神智。其实,我不过对这所有的一切,无话可说。唯一遗憾,我不能再见司马洛一面,如果可以最后见上一次,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天,随着时间推移、门庭已日渐冷落的常宁殿,有贵客来访,自我疯了之后,第一次登门的,太子刘奭。我还以为汉宣帝这辈子也不会允许刘奭再靠近我。
刘奭一进我内室,便叫我姑姑,我顿时紧张,瞟了瞟那扇关着的窗户,正想朝他做个手势,不料那窗外,一声闷哼传来。
我一惊,本能地想看个究竟,推开窗,只见一名内侍歪歪扭扭地躺倒在地,他的旁边,与我近在咫尺,站着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踢了踢那昏迷的内侍,懒洋洋地拍拍巴掌,“哼,也敢在本王面前玩这偷听的伎俩,找打!”
爽朗的眉眼,爽朗的声音,便如同万里草原、广袤蓝天,我已很久未曾领略。那男子也看见了我,直愣愣地盯着我,眼中的陌生,并非初次相见的局促,而是久别重逢的近乡情怯,想认我,又不敢认我。
我已然认出了他,微笑,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微笑,“多年不见,康王殿下一向可好?”
安阳王刘平康,曾经的小不点如今已长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听见我说话,居然又是一怔,跟着咧开了嘴,笑容仍是记忆里的无邪。“哈哈,我果然猜得一点没错,子服果然是在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