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君,你以为我在骗你吗?你以为我在拿谎话安慰你?你也太小看了魏夫人,她要我带话给你,她答应你的,她做到了。她没答应你的,她也会继续地做下去。她隐姓埋名,把你的儿子带大,教导他成材。”
这回轮到霍成君惊愕,“难道,她没有淹死?”略一思量,惊愕更甚,“难道,所谓的堕水,只是魏夫人障眼法,她根本不在那辆车上?”笑靥停滞,但眼中却是有了真正鲜活的笑意。
我微笑不语,这种时候,我不需要说任何话,却比讲任何话都要来得有说服力。
笑意从那眸子里渗出,化作一滴泪,多么宝贵的一滴泪,从天上,落入水中,我以为,那是滋润干涸的甘霖。
“老天到底开了眼,老天到底待我不薄。如此,我此生无憾了,我此生无恨了。”
霍成君转向我,鲜活了的眸子水水汪汪,楚楚动人,仿若回到少女时代的轻松欢快,“子服,魏夫人也深爱着萧屹,是么?”
却不等我回答,就调过了头,心醉神驰,“这也是应当的,萧屹本就是值得天下女子的倾心的好男儿。”
跟着,又看着我,楚楚双眸,添染了幸福的羞涩,“子服,你可知,我最喜欢萧屹弹哪支曲子?”
又不等我回答,自动揭晓答案,“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在清凉殿唱的那曲凤求凰。”
她望着我,她眼中的我,感染了她的幸福,那小小的倒影竟也显出了甜蜜。
“子服,你很久没有唱歌了吧?似乎,这几年宫里再没有传出你新唱的曲子。其实我挺喜欢听你唱歌,你作的那支凤求凰,词曲皆堪称一绝。”
她甜蜜幸福地畅想着,回忆着,轻轻地哼出了声,低柔缱绻,在这寂廖的云林阁。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携手,携手……”
唱到这里,她陡然地皱眉,气促,上身摇摇欲坠,我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了不对劲,奔到近前,扶住她的身子,看见,看见,她的右手无力地垂下,捏着的一片碎瓦瓷,自指间掉落。而她的右腕,划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血,已将她一条胳膊、半边身子,染红。
渐入昏迷的霍成君,支持不住自己的重量,歪歪斜斜倚向我,吃力地抬头望我,问我:“子服,你告诉我,萧屹在弹这支曲子的时候,是不是在心里也偷偷想过,要和我携手相将?”
这一次,她等我回答了,我却回答不出,唯有用力地点头。霍成君又笑了,美人就是美人,无论哪一种笑,都是那般的明艳照人。
她倚在我的肩头,视线接着上移,移到那屋顶,屋顶有一处瓦,碎了半块,从中漏下一缕天光,清明的天光。
她便对着那天光,喃喃地唤着萧屹的名字,喃喃地许愿来生。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霍成君,愿嫁萧屹为妻。做不了妻,我为妾;做不了妾,我为婢。总好过,这未央宫中,虚妄一场,凄凉半生。”
(注:历史上,霍成君是在被废十二年后,才被汉宣帝下令迁至云林馆,她自觉已无生趣,方才自杀。死时,大约三十五岁。在本文,也是为了情节更有震撼力,才将她自杀的时间提前了十年左右。)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两更,下个星期我会三更。<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