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对不起子服。”
这样的开场白,很好,听起来,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那只是,一个叫做阿满的人对不起了一个叫做子服的人,和我无关,也和跪在我面前忏悔的女子无关。
但是在阿满和子服的故事里,上面这句话是错的。“阿满没有对不起子服,阿满对不起的,是魏夫人。”
阿满更低地低下了头,仿佛我的话,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我把这石头压下来,压在她的背上,几乎快要压垮了她。
她语无伦次地挣扎,想把那背上的重负卸下少许,“我没想过会这样,我不知道会因此害死了魏夫人,我不想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你不想的?”我重复着。阿满的眼泪,汹涌着,似大雨滂沱。雨,再大,也洗清不了人世的罪恶。
“没错,你没想过的事情有很多,你若是想到小沅会撞壁而亡,你也不会把你所做的嫁祸给小沅了吧?”我望着这个叫做阿满的人,觉得我对她很陌生,那是比路人甲乙丙丁还要陌生的陌生。
“阿满,你早就听命于陛下了,对么?”
“是陛下派你来监视我,对么?”
“那个向陛下通风报信的人,也是你,对么?”
阿满沉默着,默认。她的泪,仍在继续,极有规律的,仿佛她生下来,就是为了流泪,仿佛她这一生,活着,只是为了流泪,为了她所犯下的错,流泪自责。她不应该这样,她应该学我,既然错了,就错到底,既然狠了,就狠到底。
我是不能因为自责而哭的,就算小沅死了,魏夫人死了,一个一个都死光了,我也不能哭。能够自责到哭,是对自己的一种宽待。我不能宽待我自己。
“你背叛我,投靠陛下,这都没什么,可你为什么要偷了小沅的耳环,丢在我登车附近的草丛里?我没说错吧,阿满?”
阿满浑身一震,终于开了口。
“子服,那天看见你偷偷出宫的,的确是小沅。只是她回来以后,告诉了我。我知道你和小沅有心结,所以我……”她哽住,皱着眉揪着胸,如梗在喉。但仍旧勇敢地,把堵住她呼吸的,痛痛快快吐了出来。
“我知道你对小沅有愧,如果你认为是她去告密,你不会拿她怎样,顶多把她逐出常宁殿。可我,我真的没想到,你会逼小沅嫁人,我更没想到,小沅会想不开地去撞墙。”
说来说去,矛头最终对准了我,如果世上当真有操控世事的造物主,我很想问问他,他到底还要扎我多少刀,才算满意,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