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金口玉言上(1 / 2)

 萧屹死了,因着汉宣帝的金口玉言,杖毙而亡。

都说,死得安详的人,便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我不能把当萧屹,只是当作睡着了。这是否证明,他走得并不安详?

死去的人无法告诉活着的人,他到底安详与否,而活着的人也正为着死去的人,内心翻江倒海,直欲天翻地覆。

风暴,似避无可避;轩然**,已近在眼前。

司马洛那对充了血的眸子,并未随着萧屹的血尽灯枯而消退了通红,那颜色反倒越加地鲜明强烈。他的眸光在抖,他的双手也在抖。他抖着眸光,抖着双手,把萧屹的身子翻过来,让他平躺着,仿佛他躺得舒服一些,走得便能安详一些。

颤抖,在蔓延,蔓延到面颊双唇,蔓延到肩臂全身,便像那地震中的危楼,一块一块地坠下,一片一片地坍塌。

我倒是非常希望他立刻就坍塌了崩溃了,就算如街边无赖一般,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然而,他是司马洛,司马洛永远不可能成为市井无赖汉。他的眼睛再怎么红,也绝不会是痛哭流涕的前兆。他的眼睛,红得干冷,似北方的寒冬,干冷中却潜伏着暴戾,似赤道的炎夏。

我不知道,那眼中一贯潋滟的波光,究竟是冻住了,还是烤干了,枯涩着瞳孔,司马洛放好萧屹的尸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门外。

他的步履,一向轻盈,却在今天震出了闷鼓样的声响,且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那就是天边孕育毁灭的轰雷滚滚。

慌乱到无以复加,“洛!”半跪的膝来不及直起,我就地扑了过去,拽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里?”

便如同踏中地雷,炸开了潜伏的暴戾,那个从来都是温柔待我的司马洛,粗暴地一甩左臂,“你闪开!”

我被他甩出几尺远,额角不知撞在了什么硬物上,蓦然间头昏眼花。司马洛也许停了停,也许没有停,我只记得他回身甩袖的刹那,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滚滚轰雷中那一道劈开天幕的电光,玉石俱焚的毅然决然、义无反顾。

“夫人!”随之进屋的阿满惊叫着,奔过来扶我。而我也像司马洛那样,有什么在胸腔炸开,恶狠狠地推了阿满一把,感觉特别地解气,“你给我闪开!”

阿满在我的推搡之下,跌跌撞撞地向后仰去,她也许摔倒了,也许没有摔倒,我顾不了她,按着膝头站起,我头也不回地冲出阳禄观,但司马洛已不见踪影。心知肚明,这种时候,他抛下尸骨未寒的萧屹,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

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倒回几个时辰以前,只是地点由昭台宫变成了阳禄观,人物由萧屹换作了司马洛。难道,这将是又一个悲剧的轮回?

不,绝不!拎起那累赘的裙摆,我没了命地往承光殿跑。谁也不能伤害司马洛!谁也不能像夺走萧屹那样,夺走司马洛的命,谁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