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忠君之心下(1 / 2)

 最后,崔怀送给我两个忠告。

第一,提防许还应。据说上回的巫蛊之祸之所以闹得朝野尽知、不可开交,都托了许还应的福,是他跑到许广汉跟前搬弄是非,许广汉心疼外孙刘奭,这才跟汉宣帝杠上了,非要置我于死地。

至于那第二个忠告,如果形容得准确一些,倒是更接近于请求。

“不管夫人将来做不做得了皇后,请夫人不要再伤陛下的心了。”

我蓦然一惊,因他那句“不管夫人将来做不做得了皇后”的暗示。许是脱不了作贼心虚,我追问他,话中何意。

崔怀却淡然一笑,那笑仿佛看透世情、看穿世事。

“陛下是陛下,夫人所作所为,便是世间寻常男子也绝容忍不了,但是陛下却容忍了,只因为夫人是夫人,是这宫里乃至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女子。正是夫人的独特,吸引了陛下,但陛下却驾驭不了夫人的独特。以夫人之特立独行,夫人绝不甘心任由他人摆布此生。但夫人自临华殿一事后,却出奇地沉默,出奇地顺从。崔怀总有一种预感,近来,此预感越发地强烈。”

说到这里,他陡然停住了,他望着我,咽下了刚才的话,转而带着些哀求讨好,讲出的竟是与阿满一般无二的劝说。

“夫人又是何苦?陛下待夫人的好,是人间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我避开他的视线,反问,用他的话来反问他:“倘若,我也如其他女子,乞求着陛下的好,陛下还会视我为这天底下独一无二之人么?”

崔怀哑口无言,变淡然为惨然,他仰天长叹。

“夫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崔怀行将入土,再也管不了了。崔怀只请夫人在决定下一步如何行事之前,想一想陛下掌心的那道伤疤。”

伤疤?什么伤疤?我不明所以。

“下臣也不知道陛下的伤从何而来,只记得那是在夫人双膝冻伤的第二天,一早起来,陛下便是满手干了的鲜血,甚而形容憔悴,不成人形。”

忽地眼前闪现这样一幕,汉宣帝把那青铜药瓶攥在手心,我坐在床上看着那血从指缝里漏出来,司马洛便藏在我的床下。

我的心,一定是这世上弹性最好的材料做成的,这样扭曲,那样扭曲,不断地扭曲,刺痛,绞痛,剜痛,千百种痛,千百次锤打,千百次我以为它已经碎成了细屑,可事实上,它还是完整的一颗,在我的胸口。

耳边崔怀的声音在继续。

“下臣本要立刻传召太医,可陛下却不肯。从此,陛下的掌中便留下了那道疤。在那之后,陛下偶尔会摊开掌心,怔怔地看那道疤,怔怔地念夫人的名字,一看好几个时辰,一念好几个时辰。每一次见了夫人,陛下总会这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顿一顿地吃不下饭。夫人不心疼陛下,可崔怀心疼,夫人莫要忘了,陛下是陛下,陛下是万乘之尊,受万民敬仰。夫人怎可如此糟蹋陛下?夫人于心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