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很想再听一次子服那晚的别离之歌。”
我怔住,随即了然。他大概是想借我的别离歌,向许平君作最后一次道别吧。汉宣帝幽幽地念着《别离歌》里的句子,陷入那此恨绵绵的思念当中。
“再会无期,遥遥不及,风惨云愁,不如生离。自今而始,前事尽弃,容我留恋,只到天明。是啊,只能到天明,天明以后,朕便要负了平君,朕便要娶霍氏之女,将来还要立她做朕的皇后。”
这般哀婉凄迷眉目似月的男子,这般情深意重无奈别离的男子,怕是会叫那石头人儿也哭成个泪人儿吧。那么,我有一颗硬度远胜过石头的心。
“从陛下命崔怀把那药丸送到椒房殿的那刻起,陛下就已经负了皇后,陛下亲手断送了皇后生的希望,时至今日,还有何资格发出不如生离的感叹?还有何颜面再听子服唱那别离之歌?”
说到这里,激愤渐起,突然觉得一刻也不能容忍,容忍自己待在这个虚情假意的男人身边。
他有满口的爱,却是满心的功利。他在悲伤的时候,悲伤得真真切切感天动地,然后在不该悲伤的时候,轻易地就抹掉了那些真真切切感天动地。待苏云昭如此,待李美人如此,待许平君如此,待上官太后亦如此。
我移到榻边,想穿鞋,却没找到我的鞋,索性赤着双足下榻,脚掌贴在地上,万年玄冰一样的阴寒,可是再阴寒,也比不上宣帝的心。
然后,在下一秒,乒哩乓啷响声震耳,却是宣帝掀了案桌,酒壶倾翻,洒了一地的酒香,酒杯滚出去老远,兀自骨碌骨碌不肯停下。
他指着我,暴怒,赤红了双眸,“你!你又有何资格来指责朕?若不是你给朕出谋划策,若不是你怂恿朕不要放过良机,朕怎会一时糊涂,害了平君的性命?”
我蓦地一愣,冥冥中仿佛又看见了我自己,我把毒死许平君的附子药丸亲手交给宣帝,宣帝问我:“子服,也认为朕不应该放过这个契机么?”
我回答:“当然,此乃天赐良机,陛下没道理放过。霍光胆敢谋害皇后,就是拿他过往所有的功劳来抵,抵消不了这等大罪。”
我又做了一次帮凶,可以说许平君是死在宣帝的不择手段寡情薄恩,也可以说是我的自作聪明将她推上那条死路。
怎么会呢?我用尽了所有的智慧,是为了保住她的命,为什么到最后保全却变成了葬送?
我应该自责的,可精疲力竭的心,只感到荒唐,荒唐到悲凉。
矮下身子双膝跪地,“既然是子服怂恿了陛下,既然是子服迷惑了陛下,请陛下赐子服死罪,以告慰许皇后在天之灵。”
盛怒中的宣帝,没有听出我话里的悲凉,一迳认定那是我对他的又一次挑衅,他就真的冲到了墙边,扯下挂在墙上的一把古剑,抽将出来,虚倚在我的颈侧,“廉子服,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两更结束,明天再会。筒子们,记得给我砖砖和分分吧。关于男女主戏份太少的问题,我也正伤脑筋,会尽力给他们加戏的。呵呵<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