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终见霍光上(1 / 2)

 半个月后,大司马霍光自长城一线巡视军务结束,回转长安。汉宣帝当晚于未央宫中设宴为其接风洗尘,车骑将军张安世及宠臣司马洛、萧屹作陪。

内侍们议论,陛下此举也是意图缓解霍光和司马洛之间日趋紧张的关系,听说,霍光相当不满司马洛对霍成君的纠缠,而司马洛更是对霍光的百般阻挠恨之入骨,他们二人差点一言不和,便拔剑相向,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天早早地,宣帝便传下旨来,命乐师舞婢做好准备,稍后会传召歌舞。特意指名,一定要让我献歌。

我知道,这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了。

对着铜镜,检视自己的仪容,穴上那枝宣帝送的发钗,当然了,御赐之物,就是要在这种大场合拿出来显摆显摆。

若要一钗毙命,最好别刺心,而是刺喉。

想着宣帝的建议,我微微笑着,镜子里的人也在微笑,再没有一较高下的心性,也没有大难临头的恐惧,更没有玉石俱焚的轰烈。

当你被逼到绝地,当你接受了这绝望的境地,当你完全放弃了反抗,你就会体会到那些在暴室中做苦役的人,他们的心情。

世界上最深沉的绝望,就是绝望到不愿再去思想。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绝望是悲哀的,但对于陷入绝望的那个人来说,麻醉也是一种解脱,哪怕只是暂时。

长久以来,我一直用头脑去做每一件事、走每一步路,然而走到尽头,才恍然觉悟,其实人可以很简单,活得简单,死得简单。

司马洛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他,他爱我爱到什么程度,我爱他爱到什么程度,他为什么宁愿舍弃我也要成全他和宣帝的君臣之义,我该不该舍弃我自己来让他死也不能得到安宁,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倘若我禁受得住司马洛死在我面前,那么我就活着;倘若我禁受不住,那么我就不活。

如此而已。

不是为了向谁报复,不是为了令谁后悔,只求个心安,活得心安,死得心安。甚至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去管。

以这样的心情,我缓缓步入大殿。感觉到司马洛的视线,似惊诧之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转头望向宣帝,眼中甚而迷惑中带了些许质问。

大概宣帝给了他许诺,许诺会派人看紧我不让有我自尽的机会,所以他没料到我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面对司马洛的责难,宣帝无动于衷,他在看我,司马洛跟着回眸看我,准确地说,他们两人看的是我斜穴在发髻上的那支钗。继而两人神色各异,司马洛些微心浮气躁,汉宣帝则是略带掂量的似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