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阿满也许是看我突然来找张傛华,放心不下,找个机会来问问我。她以为这空荡荡的庭院里,就是真的没有人么?不知隐藏着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窥伺着。
所以,我不得已,换上一副刻薄的嘴脸,轻佻地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阿满姐姐。怎么姐姐,还在做宫婢么?我还以为姐姐当日用出卖我来讨好陛下,陛下会因此宠了姐姐。”
阿满听出了我话里的恶意,始料未及,“子服,你——”
“放肆!”我厉声喝斥她,“我的名字,也是你这下贱的宫婢叫得的么?阿满,我告诉你,我廉子服恩怨分明,谁帮过我,我会十倍还她。同样,谁对不起我,我也将十倍奉还!”
言罢,我故意怒气冲冲地撞了她一肩膀,扬长而去。擦身之际,我看见阿满脸上,受伤的表情是那样的清晰深刻。
对不起,阿满。我只能这么做,我对你越不好,张傛华才越不会怀疑你,你才会越安全。
等到以后,我会找机会,把阿满调到祥云馆来,免得她再受姓张的那毒妇折磨。
虽然这样想着,但心中也明白,这谈何容易。我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以后?我还有以后吗?
终于,等了又等,怕了又怕,九月初九这一天到底是来了。
如司马洛所想、崔怀所说,宣帝真的在这天又下了准备召幸我的旨意。
在进宣室殿之前的程序,与上次一般无二,洗澡、更衣、化妆。唯一不同的,就是宫人们对我的态度,比头一回殷勤了许多。
尽管已经十拿九稳肯定了张傛华会取消她的下毒计划,可在下到浴池、触及那热气腾腾的池水那一刻,我心里仍旧不免有些发毛。
全身皮肤溃烂而死,想想那惨状,就直起鸡皮疙瘩。
但最终,我还是下到浴池,将全身都泡在了热水当中。死就死吧,事到如今,我除了赌一把,还有别的选择吗?
好像,来了汉朝,进了皇宫,我一直在赌,而且已经违背了我一向赌博的原则。赌注是越下越大,胜算却是越来越小。这次,居然连命都赌上了。
套句我曾经说过的话,老天爷特地送我到这个年代,绝不是为了让我在这浴池里不明不白地死去。
又一次,我赌赢了。除了泡的时间久了,皮肤有些烫得发红之外,连半个小疙瘩都不曾冒出来。
一切收拾停当,天已经黑了。我在几个内侍的带领下,出了掖庭,去往宣帝寝宫。
在进宣室殿大门的当口,我碰到两个人,司马洛和安阳王刘平康。
司马洛抓住刘平康腋下,几乎是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着往外走。刘平康则在不停地挣扎,嘴里乱七八糟地咒骂着司马洛。
想来定是刘平康听说宣帝要召幸我,又打算故伎重施,跑来宣帝胡搅蛮缠。只是今晚他的老搭档司马洛却没有一如既往地配合他,反而倒戈相向,帮着汉宣帝把他撵走了。
看见我,司马洛和刘平康同时呆了一呆。
司马洛手上一松,刘平康趁机摆脱了他,站到地上,走向我。“子服——”跟着朝我伸手,像是要来握我的腕子。
那架势,活脱脱电影里,男主角教堂抢婚,要带准备另嫁他人的女主角私奔。
我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避开了他。“廉子服见过安阳王殿下和司马大人。”
嘴里是向他们两个人行礼,但我眼睛只盯着司马洛,期望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些我需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