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下套(1 / 2)

玲珑社稷 则尔 0 字 2021-09-04

 35、下套

那一刻,沈知寒突然回忆起了第一次同石将离一起上早朝时,身处御座之上居高临下看着下头的文武百官,黑白肥瘦各不相同的脸上俱是一派的谦恭,可是谁又辩得清那一张张面具之下的究竟是忠心是黑心,还是祸心?

不仅如此,他也想起了那一日在相王府,宋泓弛教训石将离的一番话,如此惊心动魄,直指人性最阴暗的一面——

你若不是大夏女帝,谁还会唯你马首是瞻?

你若不是大夏女帝,谁会在意你喜欢谁,想让谁活过来?!

你若不是大夏女帝,便就什么也不是!

是呵,石将离,她必然也是极清楚这言语背后的告诫,曾经,他字字讽刺她生性多疑,不懂信任,可今日看来,却也明白,她一旦信任了谁,无疑就会背负上极大的风险。

而这风险的背后,很有可能赔上她的性命,甚至是整个大夏帝国的存亡……

她可知道,她身边的人,谁倚仗她的权,谁贪恋她的势,谁时时算计着利用她,谁又愿意为她掏心掏肺!?

其实,方才捧墨倒地佯装遭了思云卿的道时,他便就看出不对劲之处了。毕竟身为医者,不可能这点眼力也没有。她再怎么伶牙俐齿,终究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女子,让她醒着只怕会坏事,所以,他才会干脆一掌打晕她,借机探一探眼前这两人的虚实。

身为沈家人,沈家的家训他自然未忘——

他不能轻易出手,可一旦出手救过的人,便就不能再见死不救。

好罢,当初虽然是为了得回亲爹的遗体,他才勉为其难出手救了她,而现在,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放任她有什么危险。他一个人,要对付眼前的两个高手,胜算不大,不过,他会尽量想办法,一旦觅了机会脱身便将她送去宋泓弛那里,也算是偿还了这些年来欠她和她母亲的情罢。

虽然并非他的要求,可他却实实在在曾经享受过她们给与的有求必应的舒适生活。

若一定要说谢,这便就算谢过她们给与的美丽的欺骗。

听捧墨道出韩歆也曾经的身份,思云卿棱起眉,将“文司命”这个别号细细地咀嚼了好几回,俊美的脸庞上明明带着笑容,可那双深幽的紫眸却透着似笑非笑的诡谲:“据说,西凉司命堂之所以名扬天下,并非因为那神秘莫测行踪不明的武司命,也不是因着堂里几百号身手不凡杀人不见血的死士,而是因为他这个坐镇军师鬼神不言的心计和谋算。”

说起西凉司命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他们是西凉王豢养的一群亡命死士,有一文一武两个魁首,只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号称心狠手辣见血封喉,素来便有传言:“只有阎王牵不走的魂,没有司命堂杀不了的人。”可见其口碑。

只是,谁又能料到,死士组织里的军师,不过摇身一变,就能身着绯色官袍,成为大夏帝国斯文尔雅独领风骚的右丞相呢?

“思云卿,你当初报仇心切,不慎开罪了刀洌,被逼得远走他乡,如今却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大夏,如鱼得水地混迹在内廷,又怎能让人不怀疑你的身份与来历?”见他还在装模作样,捧墨毫不客气地开口,那声音冷淡漠然又平静,像天生带着一股不问世事的冷调子,“五年之前就早早地让韩歆也在前为你铺路,而今,你才姗姗来迟地现身,这长线钓大鱼的心思和耐心,谁能比得过你——”顿了一顿,捧墨一字一字地从唇缝里挤出话来,戳穿他的伪装:“西凉司命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魁首武司命!”

思云卿拊掌大笑,靥上浮起了赞许之色,可话却是说得半含讥讽:“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些,却为何说一半留一半,偏偏将最至关重要的部分隐瞒不报,将石将离蒙在鼓里?”顿了一顿,仿佛对峙一般,他笑声未绝,将唇一撇,眸中厉芒乍闪,冷然讥诮地回敬道:“端木捧墨,别说得自己多么光明磊落,你不也是一样心有算计的么?尤其是方才——分明是既想做*子,又要立牌坊!”

他这言语指的正是捧墨在石将离面前演戏,而待得石将离晕厥才露出真面目的举动。而这样的举动,他其实也很理解,毕竟人各有志,捧墨日后要回归北夷承继国主之位,少不了还要借助大夏的威势,再者,明明是个地位尊贵的世子,却年纪轻轻就被送来做仆从,心里自然不甘,即便是不择手段,也无可厚非。只是,这话却说得委实有些过分粗俗了。

捧墨出身不凡,素来就傲气,如今听得这样的言语,免不了面色一僵。“随你怎么说。”他深吸一口气,本就显出些苍白的脸更是不由自主地呈现出青白的色泽,从牙齿缝里迸出一字一句,浑身如同炙灼一般微微颤抖着:“我知你是想拿她来要挟宋泓弛,自然不会伤她一根汗毛。我今日可以卖人情让你将她带走,不过,你得要替我杀一个人。”

“杀谁?”思云卿好整以暇地挑起眉,凉凉地扫了一眼捧墨,问得颇有些漫不经心。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捧墨脱口便就是一个名讳——

“端木澈之。”

“杀掉唯一有资格与你争夺北夷国主之位的胞弟!?”对于这样的要求,思云卿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轻轻摇头,那语调似感慨,若喟叹,却没有惊异的成分,似乎眼前的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尔后,他瞥了沈知寒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别样的含义:“难怪有人说,九五之尊,六亲情绝,真是一点不假。”

沈知寒把话听得明明白白,可表面上对这样具有暗示性的眼色却视若无睹,只静静转身望向昏厥的石将离,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