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极乐(2 / 2)

玲珑社稷 则尔 0 字 2021-09-04

迷恋?!

沈知寒细细咀嚼着这两个词,心中不免生寒,不再做声。

听了她那所谓左右凤君,三千后宫的言论,他早已是没有将她当做普通女子了。那一瞬,他也突然明白自己的爹当初为何明明对石艳妆有情,却偏偏要以死拒绝。毕竟,谁愿意与人分享心爱的女子?不想失去,最好的方法便就是不要得到。

而“沈知寒”,在石将离的眼中,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得不到的玩物罢了,所以她才会那般执着地追求。一旦得到,只怕,也不过新鲜几日,便就弃若彼履了罢?就如同,当初她倾慕沈知寒,把傅景玉当成什么东西?居然能狠得下心在设套之时,将其一并灌了孔雀胆!

而如今,她说她迷恋倾慕他,他现下顶着的可是傅景玉的皮囊——说这话时,她心中可又将“沈知寒”当做是什么东西?

她不曾拿真心待他,那么,他亦然。

一旦觅得机会,他定会彻彻底底地离开她,再不回头,所以,她嘴里,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虽然嘴上说是去右相府,可实际上,马车并没有入城,而是绕道去了京师东郊的一处别院。天子脚下,京官们为了免于被人诟病,城内的官宅规模普遍都不大,有个别家眷多的,便就在城郊置地建宅,安顿亲眷。而这一处别院,乍一看和一般的宅子也没有任何区别。

马车悄无声息地一直驶入了别院,这才停下来。石将离掀开帘子,果然见到手提灯笼的影卫身旁站着面带微笑地韩歆也。

可是,下一瞬,当韩歆也看到了马车车厢里的沈知寒,脸上的微笑顿时就消失了。

“陛下。”他微微稽首,只是压低声音轻轻唤了石将离,并不理睬沈知寒,仿若视若无睹一般。石将离倒也没有什么话,只是颔首应了声,转头吩咐捧墨和影卫将沈知寒给抬下来,接着便大步往那厅堂而去。

下马车之时,沈知寒看了看四周,只见这别院虽然普通,可四周守卫埋伏的都影卫中的精粹劲旅,自知想在此处逃走只怕不易,便任由影卫抬着,一起入了厅堂。

厅堂之中,云霄九天庄的庄主傅云昇正背着手踱来踱去,那模样,五分的焦躁伴着五分的忧心,将他那本就皱纹深深的眉宇给压出了更为深刻的褶子。

见到了石将离的身影,他忙不迭地跪下行礼,唤了声“陛下”,可冷不防一抬头,他却见自己的儿子正被影卫抬着,也跟随其后,不免微微一愣:“景玉?!”

沈知寒虽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傅云昇,但是,他在那一瞬也几乎猜到了石将离的意思——

就连傅云昇也暗地里投靠了她,这不是明着在向他示意什么吗?

“陛下怎的将景玉也带来了?”转过头来,傅云昇的目光先是从一言不发地韩歆也脸上滑过,尔后有些不解地落在石将离的脸上,却是一点端倪也看不出,只好把询问的声音压得极低。

石将离很是坦然地落了座,捧起桌案上的云杯啜了一口新沏的茶水,尔后蹙了蹙眉,又将那云杯给放下了,示意影卫将沈知寒给抬到自己身侧坐下,丝毫不管韩歆也的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凤君是朕的夫君,朕带着他一同前来与国丈见面,这不是很正常么?”她咽下嘴里的那一小口茶水,略略挑起一道浓眉,幽暗沉邃的眸子隐含幽光,极淡的语调,声音平静无波,不冷不热:“难不成,国丈有什么难言之隐属意瞒着凤君?”

说着这话时,她有意无意地望了沈知寒一眼,那神色,颇有点惟恐天下不乱的挑拨意味。只不过,沈知寒听而不闻,仿若事不关己一般,只是面无表情。

“这——”傅云昇一时倒有些语塞了,也不知他是不愿意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显示出自己毫无节操的倒戈,还是另有什么所图,总之,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颓然叹了一口气,颇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却有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其实,这件事藏在草民心中也有十几年了,草民一直觉得心里难安,夜间辗转难眠,时时受到良心的谴责……”

见沈知寒坐在石将离的右手边,韩歆也唯有挑了石将离的左手边坐下,听傅云昇絮絮叨叨,他心中窝火,自然很不耐烦,故意越俎代庖地打岔,不知是故意给傅云昇难看,还是想要给沈知寒一个下马威:“既是受良心谴责,便该早早地自戕谢罪,何必多说?!你只管拣那重要的讲罢!”

傅云昇被这话给哽了一哽,愣了一下之后才回过神来,虽然不待见韩歆也,却也不好明说,表面上只能毕恭毕敬。“当年,思姓一族的灭族之令是相王授意的。”他仿佛也是豁出去了,单刀直入地从最关键的地方下手:“悬赏重金之下,草民得了相王之命,纠集了一大批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由周止戈带领,潜入南蛮,将那思姓一族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样的消息于沈知寒来说并不意外,而石将离和韩歆也似乎也不意外。低头思忖了片刻,石将离才抬起头,淡然问道:“既然灭族者是你纠集的,那你倒说说,那些所谓亡命之徒,都有哪些人?!”

傅云昇想了想,一一历数道:“草民记得其中有杀人越货的钦犯漠北双狼,还有祸害梧州一带的匪徒亡命十三鹰,还有来自西凉的沙匪骷髅恶人……”

“这些名字朕倒是印象颇深。”听傅云昇那记得的人历数出来,石将离轻轻一笑,黑眸深处明亮得有些异常,只懒洋洋地望向韩歆也,像是聊家常一般不经意:“若没有记错,那是宏景十三年,朕尚未亲政,由相父辅政,这批人被缉拿下狱,俱被清算了罪孽,秋后斩首示众——”故意拖长了尾音,她似乎是在无声暗示傅云昇给一个交代。

傅云昇也是个识得眼色的角儿,立刻便就将其中原委道出:“灭族一事成了之后,草民按照相王的意思在云霄九天庄置办了庆功之宴,于宴席酒里落下软筋散,酒过三巡,那些人皆是四肢无力,倒地不起,尔后,由草民与心腹家仆亲手割其舌,废其武功,尔后将他们交予官府,治罪发落……”见石将离只管听着,神色没有一点改变,他小心翼翼地顿了一顿,继续道:“如今,周止戈莫名于天牢中丧命,听说正是死于南蛮的蛊物,草民不知是否与此事有关,心中不免忐忑——”

说到这里,他望向沈知寒,见沈知寒脸上一派平静,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不免也有些诧异。

在傅云昇眼里,“傅景玉”这个“儿子”一向是嫉恶如仇的,而且,当初傅景玉前往南蛮,傅云昇本还疑心其是知晓了身世。如今,这个“儿子”性子大变,全让叫人摸不透,也不知这其间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石将离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瞥沈知寒的脸色,言语中满是明知故问的意味,仿佛非要逼得傅云昇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无路可退,脸面扫地:“既然当年的事乃是相父授意,国丈如今为何来告诉朕!?”

“草民近年跟在相王身边,做了不少违背良心之事,也知道相王不少的底细……”傅云昇故作恭敬地垂眉敛眸,明明疑心周止戈之死是宋泓弛下的手,却只是点到为止,并不说明,就连担心自己被灭口,也是说的隐晦无比:“草民如今已是垂垂老矣,只希望能够儿孙满堂,安度晚年……”

这样的言语,石将离自然是听得懂的。“国丈近日就暂且避居此处罢。”她应了一声,扭头故意望向沈知寒,面上带着笑容,索性慵懒地用手撑住下巴,言语轻柔得过分:“放心,即便是看在凤君的面子上,朕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多谢陛下!”傅云昇连忙躬身稽首,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可低敛的眼中却有着深潜的狡黠。

之后,石将离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便有一个影卫领着他去了客房,而坐在厅堂里的三个人,俱是未动,气氛持续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凤君,你看这事,朕应该如何才好?”许久之后,石将离才缓声询问,言语一出口便就直指沈知寒。

这样的询问,无疑是要他选择向何人效忠。毕竟,傅云昇倒戈,不代表“傅景玉”也会倒戈。

“你乃一国之君,要做什么不是早有主意了么?”沈知寒表面言辞谦恭,嗓音醇厚,可眼眸深处闪烁着缕缕幽沉,森冷的容颜如同覆着三尺冰霜,幽瞳迸出点点致命幽寒,似要将空气也一并冻结殆尽:“何必多此一举地来问我这个闲人?”

石将离一听这话,顿时便就乐了,可是,她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调转话锋望向自己左手边的韩歆也:“玉琢,依你的意思呢?”

“陛下为何不问问,相王将那思姓一族灭口的缘由?”对于石将离先询问沈知寒的意思,韩歆也自然不甚满意,可他也并不急于在此时争一日之长短,依旧是那般温文似水的声音,表面上泛漾起无边的优雅和谦恭,可暗处却是带着咄咄逼人。

石将离嘴角轻轻轻扬,那股与生俱来、内形于外的镇定全都噙在了笑里,气定神闲地往前一步,从容的脸上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若他所说的一切是真的,为求保命,他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方才之所以只字未提,一来是怀疑他说的那些话有不实杜撰之处,二来,他也可能是不知其中内情,问了也是白问。”

“臣私以为,此事还是追查清楚的好。”对于一直渴望扳倒宋泓弛的韩歆也而言,这自然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不管这事是不是宋泓弛幕后主使的,只要石将离下令彻查,便就意味着石将离对宋泓弛已是不信任了。“不管怎么说,周止戈乃是朝廷命官,如今又有渎职一案在身,突然死在狱中,未尝不是因为牵扯到了别的案子……”顿了一顿,他讲话听似说得公允,可其间暗藏着的无数可能性却已无异于是乌黑的脏水,不着痕迹地泼到了宋泓弛的身上。

“嗯。”石将离应了一声,却是并不表态,那挑起的眉也看不出她究竟是喜事怒,好半晌之后,她才道:“此事,容朕先想想。”

离开别院之时,天边已是微微有些发白了,自从前往别宫消暑之后,石将离便就正大光明地以避暑为借口罢了早朝,如今,倒也似乎不必巴巴地赶回去。

马车之中,石将离虽然依旧厚脸皮地枕着沈知寒的腿,双眸阖上,可却毫无睡意。“凤君,方才国丈所说的话,你觉得朕应该相信几分?”她语调悠悠地发问,颇有点强人所难的意味。

“几分信,几分疑。”沈知寒并不因她的先发制人而有一丝慌乱,幽幽的声音兀自沉着而镇静,似黑夜朔月下悠扬的风声,不着痕迹地四两拨千斤:“你几时全然信过谁?”

撅起嘴来,石将离睁开一只眼,借着车厢外微微的曙光,自下而上正好可以看见沈知寒下颌的优雅线条,那弧度完美的下颌,衬得他的脸部轮廓更加无懈可击。那一瞬,也不知是该称赞沈知寒的脸长得好看,还是这“傅景玉”的面容磨颌削骨肖似沈知寒。她叹了一口气:言语颇有些幽怨:“朕今日真的想听听凤君的意见,凤君却为何偏要与朕作对,句句话都让朕下不了台?”

沈知寒垂下眼瞥她一眼,硬邦邦地回了句油盐不进的话:“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这么一说,到似乎是金玉箴言,韩歆也和沈知寒一比,平白就落了下乘!

石将离正想要接着说什么,突然,马车出乎意料地停住了!

愣了一愣,她翻身爬起来,正想问驾车的捧墨出了什么事,却只听马车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陛下,看来今日你无论如何得要给我一个交代了!”

作者有话要说:迫切希望上荤菜的坏银们,想一想则妈在《黛色》里是在第几章上荤菜的,然后,你们也应该能猜得到则妈什么时候上小沈和小石头的荤菜了。莫名其妙就爱得天翻地覆高chao迭起的剧情,则妈老了,实在是YY不能呀,所以,唯有请大家耐着性子跟着剧情走,直到小沈和小石头的感情水到渠成,两相缱绻呀!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