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7,海岛情缘(中)(1 / 2)

 “刚才泡茶时候,我突然想到陶潜,他一生痴爱,可曾想过把它们娇嫩的花朵采摘下来,铺在竹筛里拿去东篱墙上暴太阳底下晾晒。然后看着它们慢慢蒸发水分,干结枯糜,把它们收好,闲时用开水冲泡,一小口一小口把的精萃植入身体。那不是真正跟浑然一体。即使死了,身体上还散发的幽香。”

他听完终于像个孩子般笑起来,“人死了身上会有气味,你的脑袋里面长着南极企鹅的因子吧。那要是我这种爱吃牛肉的人,死时候还不要牛气冲天。本来想镇静自若的走向死亡,一想到我的尸体周围都是西餐厅牛排的味道,真是恐怖至极的事。”

这种悲切的言辞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怔了我一下。

我抬头看看他,“我是个有文学情结的人。”

我就看着他。的确,高中时候我喜欢简爱,现在早就不了,我现在喜欢杜拉斯和张爱玲。也喜欢莫泊桑笔下《项链》里的玛蒂尔德和羊脂球,喜欢前者的自恋和悲酸,对于后者,我喜欢她的绝望和凄惨。不过,这些,我敢保证我面前的这位陶先生不感兴趣,因为他的样子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如果我跟他讲项链的故事,他一定会说那个女的怎么那么凄惨。所以,我不想再跟他谈论文学,谈论所谓高尚的悲情文学和悲情人物。

他喝一口茶顿了一下。“我的手指上留有墨香,大概死时候也是一样。我明天没有工作,我们权且做个伴吧,在厦门呆了很久,都还没有好好看看,鼓浪屿你去了吗?明天一起去吧。我去过几趟,都是陪客户,只顾谈事情了,写生时也去过几次,确实听得见钢琴声,从草地上某只人造蘑菇上传出来。鼓浪屿石头很多,建筑确实华丽。汇集各国风格。我大学时候应母亲强硬要求,选修的建筑学,毕业以后,由不得不帮她打理事业,她终究不容易。所以,那方面,每到一个地方,也会格外留意。”

我也没什么理由推辞,就答应了。然后他就离开了。嘱咐我要好好睡觉。

鼓浪屿不愧是一座浪漫风情的琴岛。没有尾部总拉废气的机动汽车,也没有平整的大路,每一张游人的脸上,看不见焦躁,算计,也见不到悲苦的颓丧,所以人的模样突然变得格外真实和可爱。他们是情侣,家人,朋友,或者兴致勃勃的某一个人。

上了岸,我跟身边这位姓陶的男人徒步向右顺着海岸线走,绿色植物像南方风情的少女般枝叶招展。海风卷着海浪,一层一层跌向沙滩和石岸。走累了,会看见木制的长凳,坐在上面晒一会儿太阳,望一眼遥渺的天空,人会忘记很多事情。

一条长长幽幽的人工隧道,阴阴凉凉的,对面的年轻人在里面故意对石壁喊话,声音荡涤许久。我跟陶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着闲聊,在外人看来,我们像似和谐的情侣又如莫逆之交的好友。

到了下面是一大片白色松软沙滩的位置,我们停下来,坐到绿色大伞撑掩的木座椅上,每人喝了一灌椰汁,青翠的椰壳像似刚从海南的椰树上落下来,穴吸管的地方,露出洁**白的椰肉。

我说,“每个人还是要返回原地,继续自己或喜或悲的生活。就像这大海的波浪,无论有过多么剧烈的撞击,还是要归为平静。这样死寂着重复生命。“

他望望下面的沙滩,上头欢快的游人和远方的大海,那里模模糊糊一座孤岛的影子。他呷了一口椰汁,“每个人都是一座海洋,看似平静的海面底下暗流涌动。”

我们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尖刻,竟可以坐下来静静聊天。

“你看,我跟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在美丽的海边散步,聊天,像你说的好像认识了很久,一下子又回到儿时,那时候刚上小学,天真快乐。我的阿妈很爱我跟二姐,不过她死了,二姐也没有了。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我仍然脆弱。又敏感。我常常觉得自己要死了。灵魂和身体一起消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倾述的人。”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片干涸的沙漠,等待另一个人的拯救。

我举着椰子壳轻轻往桌子上磕碰。“你说,如果把椰子砸桌子的话,会不会破掉一个脑袋大小的洞呢?有时候,真的想狠狠砸过去,砸碎什么人的头颅,砸烂生活和死寂的海面。”

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一把从我手里抢过来穴着乳白色吸管的椰子,那上面有我的唇痕。

“要喝完它,我不想把你我相遇的记忆像剩余的椰汁一样丢弃在冰凉的沙岸。你跟别人不一样。”

听到这样的话,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哪个女人不会动心呢。我看着他把我喝剩下的液体灌进他的喉咙,那上面有我的唾液,眼泪跟着溢出我的眼眶。

我大概算是他此行厦门的一场艳遇。我也是个心怀不轨的女人。忘我的旅行让我失去本心。我带着毁灭的心情出逃,逃奔到天涯海角总要发生些别样的故事。

因为喝完东西他带我去了鼓浪屿的一家旅店,他想鼓浪屿这么迷醉,遇见一个女孩子,动了心。是因为我没有把青涩的椰壳朝向他的脑袋吗?跟在他后头,我想到鲁迅笔下日本樱花飞扬中把辫子高高盘起裹进帽子的中国留学生。“标致”两字,周先生用得真是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