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嬷嬷当即吓了一跳,面色如土,当场就跪了下来:“夫人饶命!老奴实在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儿!请夫人且暂息怒,让老奴打量清楚了再说!”
自那一日南修肃在夜晚撞见了她女儿欢容,并且对着她狠狠的厮打了之后,这段时间以来,她就老是提心吊胆的,夜夜都有些睡不着。她这样的年纪,哪里承担的起这样浓重的心事跟失眠?因此这段儿时间以来,七天里倒有四天是病着的。不但没力气再去难为玉当,就是连管教身边儿的丫头也乏力,故而听了李流波这一番话之后,却哪里有不害怕的?但她到底是在这府里呆了几十年的老油子了,当下慌忙的就开始一面伏低认错儿,一面隐隐的就想为自己开脱了。
李流波哼了一声,并不理会她,转过眼就对着许家的指派起来了:“你去,跟着这个络儿一起,把那个胆大欺主的奴才给我拖到这边儿来,今天不当着众人的面儿把她给我打死了,我这右相府的夫人干脆也不要做了!”说完这话,随手捏起桌边儿沿处摆着的一个琉璃脆的杯盏,狠狠的就往地上摔下去了。
这下子,屋子里的这些不管是跟着她一块儿过来的人也好,还是自来就在这屋子里服侍的人也罢,全都无一例外的给唬住了。众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黯淡,不晓得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居然能把一向在府里表现的仁爱慈和的李流波给气成这样儿!居然连主母的风范都不顾了,在个没了娘的小庶女的园子里大发起雌威来了。
众人心潮起伏,不能平息。反倒是低沉着脸儿矮着身子站在侧边儿的玉当勾了勾唇角,眸中隐约有股冷光滑过。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眼前这人十年前也好,十年后也罢,在自己面前居然能保持十多年都是一样的态度,也真真儿算是难得了。还记得十年前的时候儿,她就曾经这样子的带着一大班人浩浩荡荡的过来漪园把自己跟前儿自小服侍到大的温情给活生生的打死了,这也就是十年的时间,同样的戏码再度上演。
玉当斜了斜身子,让目光注定在地上那个被李流波摔碎了的琉璃脆的杯盏之上。记得前世的时候儿,自己蜷缩着身子站在一边儿,就那么没用的淌着泪珠子瞧着温情在自己面前哭喊,叫痛,挣扎,痉挛,最后终于一点儿声息都没有的死在了板子下头。而她呢,居然连收敛温情尸体的资格儿都没有,眼睁睁的瞧着李流波喝着茶,笑眯眯的召唤她身边儿的嬷嬷找人拿席子把她裹了下去丢出府喂狗。那是一条人命啊,在她眼里却是那样轻贱,那样的不值钱!玉当还记得自己自那日之后,晚上就再也睡不着了。不是被无边的愁绪压着,就是给各种各样的毒药给折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儿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明明任一种毒药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把人给毒死了,可是她吃了那么多,不管身子有多疼,那些毒药发作起来的时候儿有多难忍,却就是死不掉,硬撑到生下孩子以后,眼睁睁的瞧着那孩子给人掐死了,这才喷出一口血来,再也活转不回来了。
也许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当她再度张开眼睛的时候儿,瞧见的是那个亲手把自己女儿掐死的女人脸上那吓得快要没有血色的脸儿。而原本的自己垂着头,发丝飘散的跌在床上,而自己居然附着在了自己那个已经断了气儿的女儿身上。玉当记得自己当时笑了笑,一脸天真无邪的对着正抱着自己的欢容很欢然的笑了笑。奇怪的是,那个狠下心来能把人活活掐死的狠心人居然在见了自己的笑容以后惊叫出声,几乎就想厥了过去。
上天终归是有眼的!玉当想着那个被自己的笑容吓得披头散发最后竟然整个儿疯去的欢容,再看看此刻一脸恼怒的坐在厅中正位之上扳着脸儿眉目间满是恼怒之色的李流波,倏然就笑了:十年前你能欺的我手无还手之力,任你摆布*弄,十年以后难道还会是这样吗?玉当撇了撇嘴,瞄一眼踮着脚尖急急忙忙往外屋走去的络儿跟许婶子,眼神不由自主就变得更冷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