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跟椽哥儿说,就说我交代了,今儿个不允他用膳,在栖云楼再立上半个时辰,才许回去。回头将先生近期讲过的书,细细抄过了再来见我!”况殊月沉着脸,带着些微怒的瞪向那个小丫头子,“你也是冯嬷嬷一手带大的老人儿了,怎么看着哥儿逃课不上书房也不记得过来回报一声?还传到大公子那里,几乎连相爷都惊动了?想是我平日待你们太宽和了,还是找一日跟前儿个夫人一样把你们叫到跟前仔细训斥一番,再撵走几个才清静!”
那小丫头也是惯来跟着南玉椽身边侍候的,自然知道哥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往日里逃课也不是一两回了,哪一次不是口头上训训就罢了。就是有一次被相爷亲自捉到,也不过罚哥儿抄了几页书就了事了?怎么这一次不知怎的,竟冷着哥儿半天都不见,甚至连晚膳都不让用了,真真是让人纳罕之极。慌得她腿弯一软,立时就跪了下来,嘴里高呼:“夫人恕罪!”虽心里有万千不服,却是一个字儿都不敢说。究竟也是跟在哥儿身边多年的旧人了,连带着对夫人的性子也有些知道。这位主儿最是个不爱跟下人们磨叽的,若是低头服了软认了罪也就罢了,若是不知道眉眼高低硬要分辩,她倒也坐在那里好声好气儿的听你说,只不过等你把话说完以后,就再也不能在这府里呆了就是了。也正是因此,这丫头并不分辩,只是倒在地上把头磕个没完。
况殊月见她乖觉,也不责苛了,挥一挥手,让她站起来:“行了行了,现下冯嬷嬷都给撵了出去了,椽哥儿身边若没有服侍的惯的丫头在,也着实不是个事儿。你也别在这里多呆,快些带他回自己房间罢了。以后可得给我看仔细了,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别说我不饶你们这些个近身儿的奴才,便是相爷也再不放过的!”说到这里,见那丫头唯唯诺诺的又要叩头,心头一阵厌烦,蹙着眉直接就把她打发走了。等那丫头走远了,才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往竹影身边走去。
正如外间人知道的一样,这右相府的的确确是个美人窝儿。不但府里的姑娘夫人们个个儿仙人似的,颇为出尘。就是那些个身边服侍的丫头子们也都水葱似的,模样标致着呢。这竹影就可算得上是丫头里面冒尖儿的一个。长相俏致不说,身条儿也婀娜多姿的跟风摆杨柳似的。因是一等丫鬟,穿的比普通的丫头可好的多了,她又是个贪靓的,自然打扮的更比一般人妖娆些。穿的虽是简单的素白色的衣裙,偏偏又用了金丝银红的绣线从衣角处挑出了朵朵怒放的梅花,一直从裙摆延伸到腰际。又用了一根碧绿绿的腰带勒紧了细腰,勾勒出一副窈窕的身段,再搭配着她乌油油垂下来的一头青丝,倒是让人在爽利之外另有种别样的魅惑之感。
况殊月上下瞄了她两眼,步态妙曼的走上前去,手只是一伸,就把她腰上系着的那根腰带就拽了下来,拿到眼前仔细的端详着,冷笑了一声,缓缓开了口:“你倒是个有本事的!表少爷先才得了的碧玉绦,也不过是展眼间,就到了你的腰间了。就跟当年,相爷挂着的那个玉色绣折枝堆的香囊似的。这么好的手段,这么美的姿色,我看你跟着我着实是有些亏了,不如我明日就去禀了夫人看她是准备给你新建座园子让你跟我做姊妹呢,还是配给表少爷做外室,你看可好?”语毕把那腰带又掷回到她身上,提着裙裾又斜倚在榻上。
这话一说,竹影哪里还有话说?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都是奴婢的错儿,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主子垂怜,放奴婢一条生路吧!”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从眼眶里跌落出来,雨打梨花似的,看着让人心底不由自主就起了怜惜。
况殊月“呸”的一声啐了她一口,从榻上直起身子来:“好一个美人儿,竟在我脸前儿也装起妩媚来了,看这泪珠儿落的。你快把那眼泪收一收,打量清楚了,我可不是那些个稀罕看你滴泪的爷们儿!休得在我面前做出那些个可怜相!”说着随手拿起她刚才枕着的那个青玉抱香枕就往竹影的头脸上砸去,“你个小娼妇,还敢说自己是清白人家,学过规矩的?!!!主子不过逛个园子摘朵花的时间,你就能跟主子的男人滚到一张床上去,还张狂的敢把那香囊就系在腰上来回的扎主子的眼!我才开始还当你有多大本事能哄得相爷如此待你呢,算下来也两三年了,相爷居然就再没见你第二回。你倒是个识时务的,看着这边儿没戏,就开始另想法子,表少爷才来府上多久,你竟就跟他勾搭上了!前儿个晚膳的时候,我就瞧见你们两个神色不对,果然夜里就在我这榻上颠龙倒凤起来了!你老子娘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还不快些给我滚出去,莫在我眼前惹我生厌!”
竹影本来跪在地上,越听心里越没底,着实担心她会真把自己打死了,或是发买了去,孰知临到末了,她居然轻飘飘的只是让自己出去,一时间有些反应不来,傻傻的跪在原地,竟是不知该作何应对了。而这时候,亭外夜色渐沉,星子渐升,亭子上围着的丝帷被夜风吹得摆动的也更烈了。亭边池水清清,除了偶尔的鱼游虾弄的破水涟漪声外,别的什么都没有。竹影抬起头又看了况殊月一眼,心底那股说不出的危险感,越发的浓烈了。她到底是在打些什么注意呢?竹影深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的低下了头,仍然没有站起身。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