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一下就乱了阵脚。()
她倒退了几步,似乎在本能地逃避着什么——不,不是本能,她的确在躲着许凤佳……
在心底好像还有一丝理智的声音,在冷冷地嘲笑着她:现在再躲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们还能一辈子不圆房?
可尽管她能将生活中的每一方面都算计清楚,也总有一个领域是七娘子所无法以理性规制的。
“你、你急什么!”她的舌头上就像是含了一块硬糖,说话声都有些模糊,“四郎、五郎就在东翼,你好歹也看看儿子……啊!”
到底是深闺女儿,怎么可能和武将比身手?那晚花烛,许凤佳就是喝了酒,敲开她手中的长剑,也是轻而易举。七娘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之间,自己已经被谁扔到了那张螺钿大床上,一时间头晕目眩,居然挣扎不起身。
许凤佳的态度却依然冷静,七娘子虽然触目都是大红被褥,却依然听得见他的声音。
“土豪抢民女,我也能配合,柔柔和和地对你,我也可以办到。杨棋,你是个聪明人,自己选吧。”
他的话里居然还有些不耐烦。
七娘子动作顿时一僵,她轻喘着半坐起身,面上还有未退的晕红,抬起眼定定地看向了许凤佳。
如若她可以说服自己,能够在不圆房的情况下在许家站稳脚跟,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七娘子毕竟是七娘子,她的感性,怎么可能同时与理性、与许凤佳这个大敌对抗。
只不过是看了许凤佳一眼,她就别过头去,咬着唇甩了甩头。
“……总要先净过身吧。”她的声音罕见的低哑。“你的伤——不会又开线了吧?”
许凤佳的面色也缓和下来。
“不碍事。”他扫了七娘子一眼,嗤之以鼻,“我两三石的弓都拉得,你能有多沉?”
就又几步拉开了门,叫道,“送热水来!”
再回身抱怨,“都说了我一到家就送热水进来的,怎么三个月了,还没吩咐下去?”
七娘子没好气地白了许凤佳一眼,本想说:你三个月里有一天在家么。却又噎住了话头。
她真是恨不得许凤佳还能如新婚夜时一样对她!
两个人就又都沉默了下来,等着立夏安排人送上热水,将许凤佳请到西五间的净房洗漱,又为七娘子在西三间内设的小净房内布置了热水,洒了一捧白梅花瓣,并滴了十数滴茉莉花露,亲自服侍七娘子洗浴。
七娘子爱洁,即使寒冬腊月,洗漱依然讲究,只是在元月里洒鲜花瓣,已经不止是讲究,算得上奢侈了。
她坐在浴桶内,任由立夏为她擦背,思绪纷乱沉浮,只要一想到立夏眉眼间的笑意,并这一番奢侈的讲究,最终还是为了取悦许凤佳,七娘子就恨不得跳出浴缸,连夜离京躲得远远的。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生活被压缩到如此无限狭小的缝隙里,在大部分时候,她可以无视自己的感性,但究竟即使是七娘子也有自己的底线。
她虽然对许凤佳有好感,甚至于有喜欢,但,也绝没有到愿意和他共赴巫山的地步。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体也要用作一种筹码,七娘子就有一股止不住的恶心。
然而当她起身时,屋角的玻璃镜里映出的却是一张娇艳的脸。
七娘子怔怔地注视着镜中的少女。
热气氤氲了她的双颊,熨出了胭脂一样的红,这张脸是美丽的,虽然比不上六娘子的脱俗,比不上五娘子的娇媚,但依然,正当龄的少女都是美丽的。
然而,即使她双眼中的不快乐,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重量,这具身体也依然是青涩的,依然在少女时期的末尾徘徊。
现在她要把它交付出去……却连一点虚伪的温存都没能得到。
她猛地咬住了唇,颤抖着手系上了中衣的纽绊,别转身大步出了净房。
许凤佳的动作肯定比她快得多,他敞着中衣,肩上白纱布隐隐露出,甚至还有几滴水珠顺着鬓边滑下,直滑过胸前,落进细白布衣襟暧昧的沟壑中。若不是七娘子紧张得几乎连双腿都要打颤,说不准,还会在心底称赞一声男色可餐。
立夏就红了脸匆匆地退出了屋子,轻轻地掩上了屋门。
许凤佳本来正垂眸不知凝思什么,听到这一声门响,才抬起眼来,敛去了面上的沉吟。
“站在那里做什么?”他似笑非笑地冲七娘子抬起了一边眉毛。“不会要我再把你抓上床吧?”
他怎么可以这样轻忽地对待这种事!
七娘子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喃喃地提醒自己:许凤佳是个男人,倘使前世的阅历还不能让她弄清男女在对待性事上天差地别的态度的话,她等于是白活一世了。
“我自己有脚!”禁不住还是横了许凤佳一眼,她缓缓踏上小几子,在拔步床边坐了下来。
许凤佳居然也没有动,而是抱着手侧了脸,似笑非笑地盯着七娘子,似乎正享受着她的不情愿……七娘子一点都不怀疑,她的不情愿,早已经写在了脸上。
迫于形势不得不早日圆房是一回事,被许凤佳肆意摆弄,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将身子挪上床里,背过身,扯开了五彩斑斓的锦被,“时间不早,世子爷既然改主意——啊!”
许凤佳攥住了她的手腕。
只是这一攥,两人之间的差别,就已经昭然若揭。
她的手腕或者还没有许凤佳常握的那柄剑粗,许先生不过轻轻一扬,就将七娘子整个人带得翻过身来,躺倒在了床褥上。
他随手一拉,床帐悉索落下,七娘子的世界,就此一片昏暗。
她咬着牙,尽力忍着颤抖的冲动,僵硬地在许凤佳身下展开,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抽息,尽量绝望地挽留着自己的中衣……抹胸……亵裤……
而后终于,再也没有一点东西阻挡在二人之间。
她只能紧紧地闭着眼,任由许凤佳摸索着她的身体,听着他的调侃。“原来你也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唉,腿儿打开。”
许凤佳的声音里饱含了笑意,似乎正在享受着每分每秒。
而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却是极致的屈辱。
或许一个土生土长的大秦女儿家,也并不会把今夜当成怎样的大事,已经进了许家门,自然要努力得到丈夫的恩宠,洞房花烛,是理所应当之事。
然而在她所处的时代里,洞房之前,夫妻二人总要谈谈情说说爱,纵使这情爱可能是虚情假意,纵使在她之前的那一世里,也有许多人将身体视为筹码,但总要比此时此刻,强迫自己在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身下雌伏来得文雅些。就算她曾经为生存抛弃过无数重要的东西,也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必须以最直观的方式来面对自己被折辱的尊严。
而她和许凤佳的过去,只能让这件事变得更不容易。如果他们之间全然陌生,如果他们……
七娘子咬着唇,极力忍着胸口的酸涩,感觉着许凤佳以绝对的方式打开了双腿,带了薄茧的手指掠过她最私密的地方。
她开始颤抖,她不能、不该、不可以……她怎么能!
她忽然猛地挣扎起来,并拢了腿没头没脑的轻嚷,“不要、出去……出去!”
许凤佳却一把按住了七娘子的小腹。
他的力气又怎么是七娘子可以抗衡的?所有的挣扎,都被这一按给按松了劲儿。
麻痒热烫的泪水,终于顺着七娘子的睫毛滑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许凤佳的动作顿时为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