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当李玄空推演入迷之时，长安城发生了剧变。</p>

一天前，英明神武、勤政爱民的圣天子龙驭宾天，年三十有六！</p>

次日，长安皇都满城缟素，哭声震天。太极殿里素麻满堂，高冠憧憧，仍有大臣不住涌入。</p>

后殿，宇文赟在宫女和春官宗伯府（复古周礼官制，春官即礼部）下士的服侍和指导下，一一穿戴威严华美的冠冕、龙袍，在诸位大臣的簇拥下登基，国号大成！</p>

己未（六月二十三日），葬武皇帝于孝陵，庙号高祖。</p>

······</p>

北周，例行朝会过后，宇文邕钦点的四大辅政大臣裴矩，杨坚，尉迟迥，李穆聚于偏殿。</p>

香炉青烟袅袅，檀香弥漫。</p>

一时之间，四人或举着香茗轻嗅慢饮，或闭目养神，或揉按脑门穴位缓解疲劳，或老神在在，目光闪烁，唯独没人有抢先开口的意思。</p>

并非四人怯场，而是在各自琢磨利害关系，为等下的唇枪舌战打腹稿。</p>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朝自然要有新气象。但这新气象非是由新天子亲自或独立完成，而是由新天子提拔并托付政务的诸位新晋权臣代为完成。</p>

毕竟，他们本身亦正是新气象的标杆，而他们背后的派系也随之打上“得宠”的标签，目下朝堂正需要一一换血，将他们的亲信和党羽挪到诸多关键位置上，方便新天子和他们强有力的掌控朝政。</p>

而这，就是所谓新气象的本质，一切最终仍在权力的转移上。</p>

裴矩在受命为大前疑的一刻，就对此早有预料，故而此刻最为轻松，犹有闲暇打量着其他三位辅政大臣。（大前疑：专供皇帝垂询政策，权位爵禄俯视百官，仅次于皇帝。）</p>

四大辅政里，当然属他这个帝师兼铁杆心腹最得新帝信任，但其余三人也不逞多让。</p>

大后丞杨坚最为斗志满满，长女杨丽华已被正式册封为皇后，杨坚亦随之水涨船高，以国丈之尊成为外戚之首，势力愈发盘根错节；</p>

大右弼尉迟迥刚过半百，正当盛年，无论武功还是权势均已达到顶峰，最为沉稳大气，而且他还是宇文泰的外甥，是新帝宇文赟的表舅，堪称老成谋国；</p>

大左辅李穆，年过七旬，老而弥坚，精神抖擞，看似神态慈和，温文尔雅，是个德艺双馨的老好先生，实则他从北魏到北周，屹立五朝而不倒，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p>

现下他正是陇西李氏族长，其家族亦是陇西李这个大圈子的嫡系正支，满门公侯，绝非李渊家族那旁支可比。</p>

此刻这老狐狸以眼角余光瞥了眼其余三人，顿时心里有数：“四大辅政里，除了尉迟迥，我等其余三人均是汉人，明明白白地彰显了北周朝野汉、胡权势的比例。</p>

胡人称霸北朝的时代，不知不觉间彻底一去不复返了！</p>

如此看来，今后得让儿孙们改口，一律只说李家乃是汉代名将李广的后裔，再不提李家身负胡人贵族血统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