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三小姐有句话要转告你。”江廷白在对面椅子坐下,再次重复了一遍。
顾明淳先是不可置信,继而脸色苍白,不死心问道:“三妹妹她……,真、真是这么说的?”又低头喃喃,“不……,不会的。”一想到玉仪真的会嫁给别人,心里就哽得难受,忍了又忍,才把鼻腔的酸意强行压住。
江廷白劝道:“所谓‘聘为妻,奔为妾’,这个道理顾公子不会不明白吧?若果顾公子真的有心,就应该回去说服高堂,再明媒正娶孔三小姐,而不是用这样的方法。”叹了口气,“你这样做,只会让孔三小姐陷入困境。”
“我知道,可是……”顾明淳摇了摇头,“他们不会答应的,我们家不会……,徐家更不会……,我、我没有办法。”
“公主府的人已经到了苏州。”江廷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得进去,都与自己无关,“顾公子,收拾收拾跟我们走吧。”
“三妹妹她……”顾明淳突然想起什么来,瞪大眼睛,看着江廷白问道:“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还让你来转告?难道……”想起玉仪说要嫁人,“难道说,三妹妹要嫁给你?”
江廷白听了啼笑皆非,忙道:“不是这样……”
“怎么不是?!”罗熙年早在旁边不耐烦了,恼道:“人家江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出身名门望族,还能正儿八经的去提亲,怎么就不能娶你表妹了?再说了,他不娶还有六爷我呢,谁都比你强点!”
顾明淳分明知道他是在气自己,但还是噎得说不出话。
“快点跟我们走!”罗熙年一脚踏在椅子上,倾身向前,威胁道:“你要是死皮赖脸不动,或者又想半路逃跑,我就立马回京叫人去孔家提亲!以后带着……”他本想说以后带着孩子来看你,自己也觉得太离谱,只好改口,“反正你就等着哭吧!”
“顾公子。”江廷白决定再多几句嘴,说道:“自从知道你出来,孔三小姐就日夜替你担心,我家嫂子去看她时,人都瘦了一圈。”
罗熙年回头看他,露出一副你撒谎也不脸红的表情。
“还有。”江廷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咳了咳,“方才孔三小姐还交代,千万不要先让顾家的人知道,让我们先把你送出道观,再去让顾家的人过来接,免得有什么流言传出,对你不利。”顿了顿,“孔三小姐如此体贴,难道你还忍心再让她担心吗?”
顾明淳抬起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好,我跟你们走。”
“明儿一早就走。”
“嗯。”玉仪点了点头,将那方文犀照水墨拿了出来,递给贺婉贞道:“别的东西不方便,这个替我交给他吧。”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点淡淡的伤感。
前世里依稀有这样的记忆,年少轻狂,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喜欢,却能为此可以奋不顾身,跌得浑身是伤。只可惜,那些美好的情感总是不会长久,如同流星划过生命的天空,如同烟花绽放出一刹那绚烂,最终转瞬即逝。
自己之于表哥,应该算得上是初恋了吧。
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却只能成为记忆,成为翻过去的那一页。
贺婉贞将盒子一起收好,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转告吗?”
玉仪犹豫了很久,最后道:“没有。”
既然今生都不能再见面,以后各自娶妻,各自嫁人,彼此都有自己的人生,又何必再留只言片语?不过徒留牵挂罢了。
只盼他平安回去,顺利娶亲生子安稳度过一生。
“文犀照水墨?!”罗熙年吃了一惊,抢过去仔细看了看,“这好像是我家老爷子得的那块吧?”又问顾明淳,“本来我想要的,结果你做了几首酸诗,老爷子一高兴就给你,是不是?”
顾明淳坐在船舱窗口边出神,闷闷的,一声不吭儿。
江廷白笑道:“这是孔三小姐给顾大公子的,你刨根究底做什么?”
“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罗熙年在手里抛了抛,“既然又落回我的手里,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出去,嘿嘿……,这块破墨就是我的了。”
“六爷……”
“拿去吧。”顾明淳突然开了口,又对江廷白道:“我表妹这个人,面上看起来比谁都和善,其实最是牙尖嘴利,性子又强,凡事从不肯在旁人面前示弱。”语音有些哽咽,顿了顿,“只是她……,为人聪明又明事理,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江廷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
“江公子。”顾明淳眼圈一红,认真道:“如果你真的……、真的要娶我表妹,一定记得待她好一点,千万莫要辜负了她。”说到此处,心口猛地一痛。
鬼使神差的,江廷白沉默片刻后,居然点头道:“好。”
罗熙年看着面前两人,一个似乎痛不欲生,一个仿佛接下重任,委实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拂袖起身道:“真是两个疯子!”——
往返千里,最终却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顾明淳静静的望着江水,连江、罗二人几时走的都不知道,只见周遭景致正在缓缓移动,耳畔响起了哗哗的水流声音。
或许只有这样任性一回,今后才不会后悔,才不会觉得当初丝毫没有努力过,才不会对陌生的妻子心存芥蒂,以至于同床异梦。
唯有如此,才能过旁人眼里属于自己的人生。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