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慢条斯理的话,牧泽听得很舒服,今日把萧翎羽请来当然是有所为,问道:“你可曾想过家?”
萧翎羽一怔,他何尝不想家,可是关键是回得去么?恐怕当世无人理解,这是何等的无奈,只见他重重点了一下头:“想!”
牧泽心中的疑问,光凭一个字的肯定回答怎能解得开,萧翎羽到绿洲逗留三个月,到现在如不问起,他从未提过要回家,当然想在心里,但也可见这里面的蹊跷。至于到底如何蹊跷,就有点难为牧泽的想象力了,牧泽也细细思量过这个问题,早已有打算,说道:“既然想家,聿森他们明日起程去敦煌,你可以与之同行,顺道回中土,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萧翎羽恍然,逐客再明显不过,原来如此,他顿时也想不到任何留下来的理由,这些天的踌躇,也算定下心去意已决,便回答道:“也好,多谢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对我的关照。”
牧泽见他如此痛快答应离去,心里微感讶异,颇有些不悦,仍然不动声色道:“来,我敬你一杯,为你饯行。”
萧翎羽欣然干杯,如释重负。
牧泽放下酒杯,又道:“你此离去,须答应不可向任何人说起这里,这是我们的请求。”
萧翎羽一听即明白,他必须信誓旦旦,否则可能没出绿洲,就已经客死于此,凛然道:“回到中土,我便忘了这里。我萧翎羽向苍天起誓,如对任何人提起,透露这里所在,天打雷轰。”
牧泽微笑道:“来,我们喝酒,大家喝酒,吃肉。”萧翎羽难以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天打雷轰,放在他的世界,那是真雷人,可是在他所处的境地,那也是生存的必须。聿森暗自解嘲:我说苍天不公,你却向苍天明誓,年轻人健忘。
酒席散罢,夜阑人静。杯盘狼藉的屋内剩下两个人影,篱昕道:“首领真就这样放那年轻人走了。”
牧泽问道:“你有何看法?”
篱昕道:“这年轻人来路不明,透着稀奇古怪,放他离开,或许会给我们绿洲带来祸端,还是除之以绝后患。”
牧泽道:“我何尝不觉得他稀奇古怪,当初我也防着他,可他却拯救了我们绿洲,是我们楼兰人的救星。这些天,我也有过考虑,他是汉人,我曾阅览过中土高僧法显的记载:‘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这便是两百年前的楼兰,在他们汉人眼里楼兰人早已是枯骨,楼兰城早就是废墟,平常商旅都不敢涉足,萧翎羽出于好奇之心被困沙漠、来到绿洲、去了楼兰故城,虽然透着古怪也不难理解。再说现在大隋即使征伐四方,也断然不会派一个奸细来图谋我们这个不存在的国度,萧翎羽这年轻人不简单,非池中之物,放他入海去吧!或许我们会多一个朋友。”
篱昕听了这番分析,应道:“首领说得是。”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