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回来了……”小丫头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季贞儿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东屋门口亲自撩起帘子将江寒之迎了进来。
“何必亲自出来。”江寒之埋怨道,“这么多丫头婆子,哪个不能撩帘子,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季贞儿不理会丈夫的话,只甜甜笑道,“今儿回来的要早些呢。”最近铺子生意忙,江寒之每日都要酉时过后才会到家,今日居然整整提前了一个时辰。
江家祖上虽出过侯爷,可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在江老太爷高中之前,这段历史早已被众人淡忘。更何况江老太爷乃是次子,便是爵位仍在,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而江家那些祖辈们没了爵位之后也不过是靠着先人传下来的家私和田庄上的收成度日。虽说不至于忍饥挨饿,可也觉没那本钱日日燕窝鱼翅、锦衣群婢。
至于江家如今的富贵,却是离不了周太君的运筹帷幄。
当年江老太爷高中探花后仅仅被封了个翰林院编修。因为并非京都人士,又不愿意住在岳家,便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作为府邸,夫妻俩带着两房家人都挤在这小宅子中,日子过得并不逍遥。而那七品官的俸禄虽少得可怜,但应酬却多不胜数。江家田庄上的那点收成去了峦城本家人的日常开销后寄给江老太爷一家的更是只够温饱。
周太君虽有几个嫁妆铺子,可都是些小本经营,收入也是有限。老太太一咬牙,朝娘家借了两万两银子四下打点后在京都另置了一栋酒楼,如此几年后,家中才渐渐宽裕起来。
那年江老太爷的老母过世,老太爷丁忧还乡,带着老太太回了祖籍峦城。谁知老母百日未过,大哥便主张分家。因江老太爷好歹是个官儿,那江大老爷也未亏待这个弟弟。
手里有了余钱,老太太便想置出一份家业留给子孙。大月朝官员不许经商,可对家眷却并无限制,更何况哪个高门大户没几处生意?朝廷给的那些俸禄只怕还不够这帮爷们喝顿小酒儿的。
老太太敢想敢为,于是江家便有了第一家成衣铺子。后来江岳平接手后更是将家里的生意发展起来,直至今日,江家已成了峦城一带最有名气的布商。
而江敏之江寒之两兄弟,自打懂事起便跟着父亲学习商道,待成年后江岳平便给两个儿子都安排了差事,每人各管几个铺子。
“最近铺子事情多,天天起早贪黑的也没工夫陪你好好说说话。刚好今日略微清闲些,便躲个懒早点回来。”江寒之笑着应道,将手中的点心匣子摆到圆桌上,“路过吉盛斋时看那樱桃点心做的好,想着你爱吃这个,就买了一匣子回来。”
樱桃点心做起来复杂又不易保存,一般除非客人事先预定,否则店家是不会特意做了它出来摆着卖的。季贞儿看着匣子里还冒着热气儿的点心,只觉心里甜丝丝的,也不拆穿丈夫的谎话,只柔柔笑道,“刚才厨房也送来一碟子呢……”
江寒之一怔,随后心疼的看着妻子。身为安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季贞儿从小便锦衣玉食,嫁他之前,单是一等大丫头就足足有八个,院子里扫地跑腿儿的小丫鬟更是多不胜数。那时候吃的用的,甚至用不着她示意,便自动有人送到她的屋子。哪像现在,偶尔想吃个点心,居然要看厨娘的脸色……
自家妻子是个安静淡薄的女人,无论处在如何艰难的境地都能随遇而安,无论遇到如何复杂的境况都能泰然自若。她善良却不愚昧,温柔却不柔弱。不会怨天尤人,只会迎难而上,努力的让自己去适应环境,也让周围的人渐渐的接纳她,习惯她,喜爱她,最后爱上她……就如他自己……
爱她,是的,他爱她,很爱。从她许诺嫁给他的那一刻起,他便发誓要一生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好……在他心中,季贞儿这三个字不仅仅代表着妻子,也代表着他的一段人生。是她将他的灵魂从黑暗中拉了出来,让他仍旧有自信去享受光明……
在他的身体遭受苦痛的时候,在他被一个庶女嫌弃到寻死觅活非要退亲的时候,在他的心即将破碎的时候,是她毅然决然的嫁给他,不在乎他可能残缺的身体,不在乎他相对卑微的门第,不在乎他次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