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抿嘴一笑,本来打算不和她说。只是想来她若不知实情的话是不肯善罢甘休,索性附在玉沁耳边:“原是我那日夜里睡不着,就带着杏儿出去走走的。嬷嬷知道我这儿有一件当年姑爸爸留下的遗念给我,就是那件鹅黄色的氅衣。素日穿着都是不行,这时候肚腹隆起穿上反不显肚子。谁知道被人瞧见,以为是姑爸爸回来。我就干脆扮作姑爸爸的样子了。”
玉沁听完已经忍俊不禁几乎要戳着娴雅的额头说句淘气,只是身份有别也就不好这样子说她:“主子这样做,要是被人瞧见只怕就不妥了。”
娴雅玩弄着修长的指甲:“我如今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她日日在人耳边说我的不是。我就闹不明白我是哪里碍到她的事儿了,时时处处都忘不了提点我一番。”
玉沁听了这话心下也有了一番计较,算算日子只怕宫里的纯嫔月份也是差不多了。若是在纯嫔之前固然是排行在前,位份也是高得多。自然是要占尽先机,只是这时候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大可以让纯嫔占尽这个便宜。到时候只怕所有的不满都落在纯嫔身上,也就让她和未出世的孩子落得无事一身轻了。
“嬷嬷听我说了还是要去宫里?”看她有些愣愣地,加之神色不变喜怒。娴雅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叫她心里不痛快。
“奴婢去宫里不是为这事儿,难道奴婢还敢跟主子生气不成?”玉沁端了盏杏仁露到了娴雅身边:“只怕纯嫔也是这些时候的事儿,这么久都没人去看看让人以为主子不管纯嫔了。好歹总是从前的东六宫一处住着,不能给人留话把儿。”
娴雅想了一会儿:“若是去了,纯嫔有丝毫不妥也是咱们承乾宫出的事儿。总是撇不干净的,这时候我可不想出纰漏。就是那边我都不去就是为了这个。宁可叫人说我礼数轻慢,也不叫人说我妨着谁了。”
“主子虑得是,只是纯嫔那儿不能没人看着。”玉沁声音很轻:“转眼就是中元节,主子可听说过过节就是过劫的老话?二阿哥只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要是纯嫔赶在这两天最好是二阿哥归天的那时候临盆,只怕就是什么流言蜚语都没了。”
“我原是想到这事,只是自己也在这些时候就不好往深处想。倘或是我的话,只怕很多话都来了。一来二去传到长春仙馆去,就算平日护着你那时候也不顶用了。外加有人见天乌眼鸡似地盯着,我那时候再去哪儿找个五福晋来给我想法子。再说我也舍不起这一个了,要是没了我还活不活了?”
“奴婢心里想的跟主子虑得是一样的,所以不管怎么着都要回宫一次。虽则是一日的来去,主子还是多加小心。有些事儿虽则是杏儿几个人都能办了,主子还是要掂量着。这些日子只怕那边都是对主子疑忌得多,奴婢不敢奢求别的事儿。只是巴望着先头娘娘真的在天有灵,福佑主子生下孩子。”玉沁说着居然眼角沁出眼泪:“这些年主子怎么过来,奴婢看在眼里。绝对不能这时候功亏一篑,那可真是枉费了一番心思。”
“嬷嬷,瞧您。素日说我没个大用处,怎么自己也是这样子。”娴雅抽出帕子给她拭泪:“实话跟你说我还真是梦见过一次皇额娘,就是那天刚到这儿来的夜里。我就瞧见额娘坐在从前常常歪着的榻上,好像是那年有了婉儿的时候情形一样。额娘跟我说,你好好养着。这次啊,可是个好信儿呢。刚要跟额娘说什么,居然醒了过来。摸摸枕头都湿了。”
很少看到娴雅露出过除去笑容以外的神情,即便是很不痛快的事情也只是不说话或是一个人闷在那里做针线。仅有的一次落泪是那次看到婉儿的时候,几乎要把所有对于孩子的想念和亏欠用泪水来说明,没想到提起先头皇后的,枕头都被泪水湿透了。
“主子,这话奴婢也不会说。只要主子好好的,先头主子说什么都会护着您的。忘了那时候跟您说的,拿您和弘晖阿哥一样看的。”玉沁反过来用帕子给娴雅擦眼睛。
娴雅默然了一会儿:“以后不会再说额娘的事儿了,不恭敬我知道的。只是被他们逼得太紧,明明不关我的事儿定要栽到我头上来。除了额娘还有谁这时候能出来吓吓她”
“主子不会怪您的,知道您是这性子么。再说主子疼您还疼顾不过来,哪里还舍得怪您不好。有些事主子当初心底就是清楚得很,这时候越发是看得明白了。无事不报时辰未到,格格放心早晚有一天会清算干净的。”
娴雅嘴角微微一抿:“就算是把她清算的清楚明白,也换不回我的婉儿跟我这一世的母女情。她到底是和亲王府的大格格。”
玉沁看这幅神情,仿佛当年孝敬皇后偶尔露出的一点性子。或许是为着先帝待她好的缘故很多事儿也就罢了,而眼前的人却是连这么一点念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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