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情思逶迤(2 / 2)

飘香剑雨 古龙 25535 字 2019-08-20

以他的身手,要抡中“白斑虎”那颗长满了癞痢的脑袋,还不容易?只是他却故意将这茶壶抡得远远的,一面大骂道:

“你们这批天争教的狗腿子,看到大爷来,还不快给我跪下!”

他这一骂,还真骂对了。原来天争教在这开封地面上的势力颇大,这些泡茶馆的闲汉,倒有一半是属天争教的开封分舵之下。

因是茶馆里登时大乱,嗖地站起了一大半人来,有的往外面跑,有的就大声喝骂着,白斑虎却劈面一拳,朝伊风面门打去。

伊风冷笑一声,手腕倏然穿出,只用了三成方,刁住这粗汉的手腕,反手一拧,那“白斑虎”立刻像只被宰的猪一样地叫了起来。

伊风略展身手,打得这批粗汉叫苦连天!茶馆的桌子,椅子,都飞到路上:路上的砖头,石块,却飞到茶馆里了。

伊风此举,当然是想将那开封城里的金衫香主引来,以期扰乱天争教的耳目。另一方面,却是他对天争教积怨已深,想藉此出出气。

但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内力的修为,出手不过只使了两,三成力道。

不过,这用来对付这批粗汉,却已足够了。

但打了半天,金衫香主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伊风不禁在心里暗骂:“这批小子的架子倒不小!”

但心里可又有些着急,这样打下去,总不是事。

那知心念力动间,忽然听到一声暴喝:

“都给我站着!”

伊风一喜:那话儿来了。

目光转处,只见茶馆里动着手的汉子,果然听话,一个个全都住手。

再朝发话之处一望,却不禁大失所望。

原来来的只是一个穿蓝衣的,和一个穿紫衣的汉子。伊风知道,这个穿紫衣的汉子,大约就是天争教的“紫衣香主”,而“紫衣香主”在天争教中的地位虽不低,却不见得见过教主的面目。

果然,这紫衣香主大剌剌地走到伊风身前,冷冷说道:

“朋友是那条道上的?身手还不弱,但凭着份身手,就想在开封地面上撒野,朋友!你的招子也就太不亮啦!”

伊风心中一动,忽然窜地一个箭步,左手一领这紫衣香主的眼神,右腿一勾,一个“扫堂腿”,朝他下三路扫了过去。

这紫衣人在河南省内也有着不小的“万儿”,武功也还不弱,怎会将“扫堂腿”这种庄稼把式放在眼里?冷笑一声,右拳出拳如风,击向伊风胸膛,左掌却嗖地往伊风那条扫来的腿上,切了下去。

伊风口里惊唤一声,踢出去的这一腿,生像是已经出了全力,收不回来了似的,极力向后缩。那紫衣人口璃冷笑,手掌一翻,只见伊风脚下一个跄跟,“噗”地竟跌在地上。

刚从地上爬起来,起先被伊风揍得晕头转向的天争教徒,此刻不禁都喝起采来。

那紫衣人冷笑一声,叱道:“朋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大爷爬在那儿吧!你要逞能,也得捡捡地方呀!”

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侧目又喝道:

“弟兄们!士迟不把这怯货困起来,送回总舵去,让将舵主发落!”

伊风做出一忖垂首丧气的样子,心里却在暗暗高兴,暗忖自己一跤,总算跌得不错,总算能见着这开封府里的金衣香主了。

但等到那些天争教徒口里骂着粗话,七手八脚来困他的时候,他在心里又不禁暗骂,恨不得一拳一脚,再将这批粗汉,打个痛快。

那紫衣香主两眼上翻,背负着手,领头前走,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的罹令人难以忍受!

两个直眉愣眼的汉子,将伊风五花大绑了起来,拖拖拉拉地,将他拽到街口,弄了辆大车,将他“砰”地抛了上去。

伊风心里忍住气,却见那趾高气扬的紫衣香主也坐上了车,马车就辚辚前行。

那紫衣香主横着眼睛望着他,冷道:

“朋友!你姓什么!叫什么二疋受谁的主使到这里来撒野!你要是老老实实招出来,还可以少受点苦:不然…:睡=!那你吃不了,兜着走,那你的乐子可就大了!”

伊风闭着眼,也不回答他的话。

那紫衣香主双眉一轩,怒骂道:

“杀胚!你现在要是不说话,等会儿大爷不叫你捧住脖子叫奶奶,大爷就不叫小丧门。”

这紫衣香主小丧门陈敬仁,一路叱骂着,伊风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似的。

车子走了约摸两盏茶功夫,就停了下来。这小丧门冷笑着站了起来,“砰”地重重踢了伊风一脚,又骂道:

“死囚!你的地头到了。”

大剌剌地走了下车,又叫两个汉子将伊风抬下来,自己却拂了拂衣裳,朝大门里走了进去。

伊风一下车,就看到马车所停的地方是一幢巨宅的门口,朱漆的大门,发亮的门环,门的两边,一排十几个系马的石椿子。气派之大,就像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府邸似的,甚至尤有过之。

那两个汉子,青衣黑帽,打扮得像个家仆,生像却仍然脱不凶横之气,也是一路吆喝着,将伊风弄了进去,简直比衙门里抓小偷的差役,还要横得多,竟没有将伊风当做人看待!

伊风心里既怒又气,这“天争教”的凶横,看来竟还在传闻之上!小小一个开封分舵,处置一个只不过漫骂了几句的“犯人”,就有这么厉害!士;余的,自然更不问可知了。

到了大厅门口,那两个汉子将伊风往石阶上一推,朝里面躬身道:

“外面的犯人,已经带上来了。”

这汉子竟真的将伊风叫做“犯人”。伊风剑眉微轩,眉心中已隐隐露出杀机!

大厅有人干咳一声,道:

“将他带上来。”一面又道:

“陈香主!你也未免太仔细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子,你自己将他打发了,不就完了,又何必带到这里来?”

只听方才那张狂可一世的“小丧门”此刻低声下气地说道:

“舵主说的是:不过这小子手底下似乎还有两下子,城里弟兄,有好多个都栽在他手里了,所以在下才将他送到舵主这里来发落。”

这开封分舵的舵主,正是“盘龙银棍”蒋伯阳,此刻他正一手端着盖碗,两眼望天端坐在大厅正中的红木交椅上,那小丧门却垂手站在旁边。

伊风一进大厅,就看出这天争教开封城里的金衣香主,竟是少林弟子蒋伯阳来。

须知伊风昔年遍历江湖,这“盘龙银棍”蒋伯阳,在武林中的名声颇响,手面很阔,是以伊风也自认得。

他心中极快地一转,确定这“盘龙银棍”蒋伯阳,在天争教中的地位,是绝对够得上见过教主的真面目的,那么换句话说,就是自己此刻面容,这“盘龙银棍”蒋伯阳也一定认得。

于是他冷笑一声,故意转过了头,冲着厅外。

那小丧门已厉叱道:

“杀胚!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你还敢这么张狂!”

那“盘龙根棍”蒋伯阳掀起碗盖,喝了茶,也自沉声叱道:

“朋友!你为着什么原因,到开封府城里来?你赶紧好生告诉我!只要你字字不虚,我也不会怎么难为你:不然的话,你可知要知道,“天争教”三个字,可容不得你在街上漫骂的哩。”

这“盘龙银棍”蒋伯阳,果然不愧为正派出身,口中倒也不带秽字,比起那些草莽出身的角色,确是要高明一些。

伊风却仍寒着脸,冷冷道:

“我到开封城来,就为的是找你,难道你这算是待客之道吗!”

蒋伯阳“砰”地将盖碗放到桌上,碗里的热茶,溅得一桌都是。他双眉倒竖,已含怒意,目光如炬,厉声叱道:

“朋友!壁条子放清楚些!你要买将“天争教”看得太马虎,那是自讨苦吃!”

伊风蓦地放声大笑起来,双臂一振,将困在身上的粗素,震得寸寸断落。

他长笑着回过头,道:

“蒋伯阳!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这“盘龙根棍”看到这“狂人”居然霞断绳索,力自大惊:那小丧门已怒叱着朝伊风扑了上去,嗖嗖两掌,劈向伊风。

可是,蒋伯阳定睛之下,已看出这“犯人”是谁来了。

小丧门陈敬仁左掌横切伊风的胸膛,右掌斜斜下劈,连肩带颈劈下,却见这人竟然还带着笑站着,既不避,也不闪。

他心里正自奇怪,那知身后突地风声嗖然,似乎有人重重一拳,正打向自己的后背,他自救为先,顾不得攻敌,腕肘微沉,脚跟立旋。

那知身后已叱道:

“陈敬仁!膘给我住手!”

竟是那“盘龙银棍”蒋伯阳的声音。

小丧门更是大为惊骇诧异,念头还不及转完,那盘龙银棍已砰地一掌,将他蹬,蹬,蹬,打得向旁边冲出五,六步去。

伊风微微一笑,道:

“伯阳兄还认得我。”

其实他腹中也在好笑,看着这蒋伯阳面色如土地,朝自己深深躬腰去,一面诚惶诚恐地说道:

“伯阳不知道是教主来了,未曾远迎,又教那班蠢才有眼无珠,冒犯了教主,实是死罪,还请教主从严惩处。”

小丧门正自一头露水,听到蒋伯阳这一说,满头的雾,却都化为冷水,一直浇到背脊里,由背脊透出一股寒气。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两腿虚飘飘的,生像是已软了半截,往前面走两步,定了定神,噗地一声,竟跪了下来。

伊风目光转动,仰首大笑了起来,手上用了七成真力,朝小丧门一推,道:

“阁下的武功俊得很!掌上似乎有北派杨家掌的味道……”

小丧门只觉连跪都跪不住了,身子晃了晃,心里更惊惶,不等这个冒牌教主的话说完,就抢着道:

“小的不知道是教主大驾,冒犯了教主,但望教主恕罪。”

这“小丧门”伏在地上却像只丧家之犬似的,伊风想到他方才那种骄横的样子,和现在一比,他的笑声,不禁越发高亢了。

其实放眼天下,像“小丧门”这样的人,正是多得不可胜数哩!一茄“五旬反

伊风笑声突地一顿,目光凛殊扫在这“小丧门”身上,道

“开封城里的弟兄们,也越来越不像话了,要知道我创立这天争教,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现在他们却用来做仗势欺人的招牌。”

小丧门颤抖着伏在地上,连连称是,盘龙银棍也骇得面目变色。伊风看在眼里,觉得这“天争教主”的威势,实在不小。自己闯汤江湖,想不到今日却扮演了如此这么一个角色。

这一刹那里,他的心里忽殊掠过一种微妙的感觉。

须知“权势”两字,正是自古以来人人想得到的东西。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的千秋事业,便是建立在这“权势”两字之上。只不过要看这掌握“权势”的人,是否运用得当罢了。

“若你将“权势”做为你的奴隶,而运用它做成一番事业,那你便是成功的,但是你若变为“权势”的奴隶,那你就值得悲哀了。”

伊风心里感慨着,目光动处,忽地看到“小丧门”和“盘龙银棍”的四只眼睛,正在望着自己,心念数转,冷笑道:

“蒋师傅!城外二十里铺,有一间包氏家祠,你总该知道吧?”

他微微一顿,并没有等待这蒋伯阳的回答,接着又道:

“今夜三更,蒋师傅就请将开封城里天争教下有职可的弟子,全聚到那包氏家祠里去。”

他目光一凛:

“蒋师傅!半日之间,你能将弟子都招齐吗?”

盘龙银棍此刻也垂着头,闻言立刻应道:

“请教主放心好了,今夜三更,伯阳就在包氏家祠里开坛,等候教主的大驾。不过,不过若将满城弟子都招齐,那人就……”

伊风冷哼一声,截住他的话道:

“我说的是有职可的弟子,你可听清了。”

蒋伯阳立刻又垂首称是。

伊风冷笑一声,微拂衣袖,迳自转身走了出去。

盘龙银棍急行三步,跟在他后面,恭声道:

“教主怎地这就走了?”

他陪起笑脸:

“伯阳这里有两瓶上好竹叶青,教主可要喝两杯再走,也让伯阳表示些敬意。”

伊风足未停步,人已走到院子里,闻言微微一笑,道:

“蒋师傅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明天办完正事,再来扰你吧。”

盘龙银棍弯腰躬身地跟在身后,那立在门前的两个汉子,此刻也是面色如土,悚立在旁边,连声大气都不敢喘出来。

伊风走出了门,挥手止住了那盘龙银棍的恭送,一路施然而去,心里却不禁有片一好笑。

他一路走出城外,城外琉璃塔的尖顶,正在夕阳中灿着金光。开封占城的影子,被夕阳一映,也长长地拖了下来,压在他身上。

此刻,他精神极为振菖!

那武曲星君的“天星秘笈”,他已仔细看过一遍,虽然还未能尽得其中的奥秘,但像他这样的内家高手,只要稍为领悟到一些诀要,功力便可精进不少。

这两年来,他虽然经过不少折磨危难,但这些折磨危难,非但没有击倒他,反却使他变得更为坚强了。

本来一些希望颇为渺茫的事,此刻却也已露出曙光。

他知道达成这些希望,已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萧南苹的影子,虽然在他心里留下几许凄惋的温馨,但他却将这些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他知道:若是一个男人,当他有许多事情要做的时候,却将自己的大半精神,情感,化在女人身上,那就是一种愚蠢的错误,纵然这种错误,也是甜蜜而温馨。

于是他找着了飞虹剑客们,告诉了他们自己此行的经过。

这一路上,“飞虹剑客”们已了解到“天争教”在武林中所占的地位。

当华品奇知道那被自己从小带大的“三弟”,此刻竟主宰着武林中如此庞大的一个势力时,他心中不觉也有些难言的滋味。

有些卑微的感觉乙疋无论英雄豪杰,抑或是卑微小人,都能共同感觉到的:只是英雄豪杰们,却能将这些感觉压制,是以他们便能胜过别人。

伊风和长白剑客们的居所,是在开封城东,琉璃塔下的一家客栈里,而那二十里铺,却是开封城西的一个小镇。

包氏家祠,是二十里铺的一个最好去处,祠堂外古木参天,苍郁滴翠,祠堂里也打扫得极为清洁净爽。春秋佳口,也有不少人到这里来踏青的。祠堂的凹处,自也留下不少骚人墨客的题泳。

但这天晚上,天一入黑,包氏祠堂的四周,突然出现了三五成群的黑衣壮汉,阻止着任何人再往前行一步。

包氏祠堂里的一些香火道人,也都莫名其妙的,被赶到另外一间破土地庙去。

二十里铺的人,只见这间祠堂里灯火突地大盛,里面人影幢幢,而且天越晚,到的人也就越多,这么多人为什么突然都聚到包氏祠堂里来!巴成了二十里铺上的一个谜。

敲过三更,有些个干晚活的人,听到这包氏祠堂里,突然传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也有不少满身血迹的大汉,从里面窜出来,四下奔逃着。这在一向宁静的二十里铺,立刻造成一阵骚动。

但这些安份长民们,都也没有探究此事真相的勇气。

第二天,有人壮着胆子前去一看,这间原本干净清爽的包氏家祠,竟然满地都是血迹。

他们当然也猜得到这一定是草莽人物的凶杀,只是杀人的是谁!被杀的是谁!巴不是这里武林以外的良民,所能揣测的了。

原来开封舵下的数十个天争徒众,正在这包氏祠堂里等候教主大驾的时候

包氏祠堂里,里里外外一片静寂,大声说话的声音,一句也听不见。盘龙银棍蒋伯阳,一袭金色长衫,负手立在祠堂的大厅前:小丧门陈敬仁,紧紧站在旁边,心里却是忐忑怔忡,生像等会儿教主来了,要拿自己下手开刀。

远远传来“笃,笃,笃”三声敲梆声,盘龙银棍四顾一眼,望四下站着的天争徒众喝道:

“弟兄们!都依顺序站好,教主这就快来了。今天晚上,你们能见得教主的真面目,这也算是你们的造化。”

话声未了,突然四方八面都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五条黑衣蒙面的人影,从大厅的四面风一样地掠了进来。这包氏祠堂的四周,都伏着天争教的暗卡,可是这五个黑衣人,竟不知是怎么来的。

盘龙银棍面色大孪,怒叱一声:

“朋友!是那儿来的?”

叱声力住,一条黑衣人影,已来到他面前,他但觉眼前寒光暴长,一溜青蓝色的光华,已带肩带臂地朝他削了下来。

蒋伯阳艺出嵩山,武功亦非等闲,怒叱一声,大拧身,往旁一闪:但这黑衣人身法快迅,剑光如涛,刷,刷.刷,又是三剑。蒋伯阳但觉满眼寒光,这一剑三招,竟招招不离他的要害。

他虽然极力招架,但掌中没有带着兵刃,手底下就自然打了折扣。他虽然大声叱问,但这黑衣人竟闷声不响,一言不发。

耳畔一声惨叫,他听出那是属于小丧门陈敬仁的,目光一瞟,那小丧门双手掩着胸,鲜血汨然外冒,身形晃了两晃,就倒下去了。

接着,大厅中惨叫之声四起,夹杂着这些黑衣人的冷笑叱声。

盘龙银棍蒋伯阳心里越来越乱,对方的剑招却越来越厉,剑路之狠辣诡异,竟是会遍天下各派名家的蒋伯阳前所未见的!

他情急心乱之下,双掌微一疏神,只见青光一缕,从自己的掌影中直剁了进来,接着自己左臂一凉,竟被划了长几达尺的一道口子。

他心念数转,知道大势已去,突然出拳如风,虎虎两拳,将“少林伏虎拳”里最精妙的两着,施了出来,这种名家的绝技,果自不同凡响,那黑衣人身手虽高,却也不禁后退一步。

而盘龙银棍蒋伯阳,就在自己的拳已出,对方身形微退的当儿,猛一长身,脚跟用力,嗖地倒窜了出去。

他早已量好地形,脚尖在身后的供桌上一点,身形微一转折,就像箭也似地从窗中掠了出去。此刻他保命为先,大厅中的天争教徒们惨呼之声再厉,他虽听到耳里,却也顾不得了。

他一路退出去,才知道伏在祠堂外的暗卡,竟都被人家制住了,于是这些黑衣蒙面人的身手之高,就更令他惊异。

但是直到此刻为止,对这些诡异的黑衣人的来路,他仍然如坠五里雾中,半点也不知道。

于是天争教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开封城里受了这么一个从未受过的重大挫折。而这些自然也就是伊风的杰作了。扣“洵垮之哎

伊风和“飞虹剑客”们,里衣蒙面,乘夜挑了天争教开封城的分舵,却也知道不能在开封久留,于是便由二十里铺绕城而去。

马群在里暗中奔驰一夜,“飞虹剑客”们久隐关外,直到今夜,才算大快身手,心里都觉得执血奔腾,不能自己,

就连年已知命的华品奇,此刻骑在马上,也是不停地高谈阔论着。

伊风嘴边,带着一丝微笑,他能了解到这些来自关外的剑手们的心清,他们各各身娘绝技,都始终没有在武林中驰骋过,就连“飞虹七剑”这份万儿,都是因为他们的授业师的名头而传出的。

这正如一个家财钜万的富家公子,虽殊拥资无数,但却始终闷在家里,虽殊知道金钱万能,却也始终没有自己亲身体验过。等到他一旦了解到金钱的真正价值,自己亲手花过钱的时候,那么他家里的钜万家财,在他眼中便立刻换了另一种意义,而他心情之欢娱,自是可想而知。

而伊风自己呢?他自然无法分享这份欢娱。夜色如墨,他纵马狂奔,心里却也觉得十分痛快:这两年来的积郁,今夜也算消去不少。

天色微明,残冬的清晨,寒意长人刺骨:但他们的人和马,却都是满头大汗,一点也没有寒意。

东方射出第一线光芒的时候,他们到了洵阳。

伊风一马当先,冲到城脚,但这时时光太早,城门尚且未开,伊风回过头去,低道:

“这里城门虽然未开,但过了洵阳,前面就再也没有大镇,我们不如等这里城门开了,先在这里打个尖,再往前赶路吧!”

他久历江湖,“飞虹七剑”却是初入中原,自然一切事都唯他马首是瞻。于是这一行人马,就在城门外驻了足,掏出布巾来擦汗。

世间常有许多巧合,使得一切事都为之改观。他们若是绕城而去,事情的变化,也许就不会有如以后的那么复杂;但他们却偏偏等到城门外面,生像是这一切事,早已被上苍安排好了似的。

天光大亮,“呀”地一声,城门先开了一线,伊风圈过马头,那知城门开处,里面却先驰出一匹马来,从伊风身侧擦了过去。

伊风本未注意,目光转动处,只看到驰出的那人,一身锦绣,在擦过自己身侧的时候,似乎还轻轻发出“咦”地一声。

但是他却也并未在意,稍为扭头一望,华品奇等人已由后赶来,和他并骑驰入城去。

那知他们方自入城,背后突地传来一声响亮的喊喝声,喝道:

“站住!”

声音之洪亮高亢,使人听了,生像是有铁槌在耳畔重击一下,入耳锵然。

伊风和华品奇等,都不禁愕然回顾,后面已有一骑奔驰而来,伊风目光动处,这一骑竟然就是先前出城而去的那个满身锦绣的骑士。

华品奇鼻中不悦地“哼”了一声,等到这骑奔了上来,也亦冷叱道:

“朋友!你这是朝谁在喊?”

那马上的骑士,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衫,上面还满布金花,跨在马蹬上的两只靴子,光华闪灿,原来上面竟都镶着明珠。

他一马驰来,眼角瞟也未瞟华品奇一眼,却瞪在伊风身上,沈声道: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伊风这时也已看清他的脸,体内的血液,几乎又为之凝固起来!这人虽然满身锦衣,但却枯瘦如柴,两腮内陷,观骨高耸,颔下留得稀稀的几缕山羊胡子,目中神光如剪,不是那个已被自己用智计关

这一下,伊风立刻为之面色大变,他身侧的华品奇已怒叱又道:

“朋友!你这是冲着谁说话?你………”

他话未说完,铁面孤行客也横目怒扫他一眼,枯瘦的脸上,表情更加严峻。

他目光在华品奇面上凛然一扫,冷冷地截住他的话,说道:

“你可知道,你是在冲着谁说话?”

他目光转向伊风:

“喂,这老头子是谁?若是你的朋友,老夫还可饶他一命,否则的话……哼!”

伊风大骇之下,闻言却不禁又诧异起来,在心里暗暗忖道:

“怎地这铁面孤行客突然对我这么客气?在无量山巅上他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何况我又将他关在那石窟里,他又是怎么出来的呢?……”

心念一动,突地又想起一件事来:

“但是我此刻已经不是原来的面目了呀!难道这铁面孤行客,也和我此刻这忖面目——萧无,有着什么关系不成?”

他心中极快的闪动几下,那华品奇却已冷冷叱道:

“喂,这老头子可是老弟的朋友,若是的话老夫也可饶他一命,否则……哼!”

他照方抓药,把这铁面孤行客方才说的话,立刻又回敬了过去。

万天萍枯瘦的脸上,仍然像玄冰似的毫无变化,确实不愧“铁面”两字。但伊风却已从他那越来越凛冽的目光中,看出杀机。

这铁面孤行客将缰绳微微一带,转向华品奇,突地出掌如风,“吧”地,在华品奇的坐骑头上拍了一下,那匹马立刻一声惨嘶,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就瘫软地倒在地上,竟已气绝了。

华品奇自己早就从马上掠了下来,目光动处,看到这匹马的马首,竟被这其貌不扬的枯瘦老者,一掌击得稀烂!

他心中不禁也自大骇,这种掌上的力道,不但惊世骇俗,简直匪夷所思了!

而这时另三匹马上厉叱连声,就在这同一刹那里,剑光暴长,毛文奇和他那两个师弟,已跄琅拔出剑来。

万天萍突地冷笑一声,身形倏然从马鞍上掠了起来,笔直地向毛文奇掠去,双掌伸出,十指如钝,这以金刚掌力和大鹰爪手名震武林的铁面孤行客,像是已经动了真怒,竟施出煞手来了。

在这一瞬间,伊风心中将这事极详细,谨慎地思索了一遍,然后腿弯一直,在马蹬上站了起来,摇手大喝道:

“万老前辈请住手!”

这铁面孤行客竟真的被这喝声所阻,枯瘦的身躯,在空中微一转折,竟又飘然落到马鞍。

他的身躯,竟像游鱼在水里似的,在空中亦能来去自如。

飞虹剑客们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抛们谁也没有看出这一点也不起眼,像个乡下土财主似的老头,竟有这种超凡入圣的武功。

像是任何事都没有发生似的,铁面孤行客又寒着脸,坐在马鞍上,面向伊风,冷冷道:

“你叫这批家伙赶快先滚,老夫还有话要问你。”

伊风诺诺连声,一面又朝华品奇等人做着眼色。

“飞虹剑客”们,此刻是既惊且怒,但人家武功既高,再加上伊风那种似有深意的暗示,他们又不得不暂忍着气。

毛文奇手腕一翻,长剑重又入鞘。华品奇站在地上,面色数变,终于一跃到毛文奇的马上,一面向那万天萍叱道:

“今日我是看在我这老弟的份上,暂且不与你计较,十日之内,我们都在襄阳城里,恭候大驾。”

他这话一半自是场面话,说给这万天萍听的;另一半却是告诉伊风,自己先去襄阳,你要马上就来。

伊风会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思索的却是;这铁面孤行客,和那萧无,究竟是怎么一种关系?免得等会一说话,便得露出马脚。

铁面孤行容动也不动地坐在马上,对这华品奇的场面话,丝毫都不答理,像是这种话他正听得多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等华品奇等四人三骑,扬鞭而去,他才在鼻孔里冷哼着道:

“我看在你的面上,暂且放过他,十天之后……哼!”

这在江湖上素以心狠手辣闻名的人物,说起话来,也是冷森森的!

而且最奇妙的是:他说的话都像未曾说完,而只用一个“哼”字,代表其他的意恶。

他将手中的马鞭朝城外一指,又道:

“你跟我出城去,先帮我办件事,然后再一齐到西梁山去……哼!你们年轻人都是这么荒唐!你不是说先到豫溪口去等我的吗?”

伊风根本就不明了他话中的意思,但却唯唯答应着,随着这铁面孤行客的马,又走出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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