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清喉咙,将手中秘旨展开来,对准顾长安和太后方向:“这便是当年先祖留给离王府的秘旨,若是有朝一日,顾家人失德暴政,离王府的人可顺应民意,取而代之!”
“不可能!”软轿中的太后用无比尖利的嗓音道,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发出“咯咯”的声响。
“上面有清晰的传国玉玺印,大家有目共睹,做不得假。”我将手中密旨举得更高一些,一字一顿地道。
围拢在外的长安百姓当先反应过来,欢呼一声,震耳欲聋。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带头,大家纷纷跪倒尘埃,恭敬俯首叩拜。
其次反应过来的是顾长安,他长舒一口气,怅然若失,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然后一撩衣摆,向着我跪了下来。
银甲士兵与宫人见顾长安跪下,也齐刷刷地跟随他,伏倒在地。
那一刻,就犹如惊涛骇浪过后的海面,骤然间恢复了宁静。
师傅上前,接过我手里两截玉簪,眼中泪眼婆娑。
“长安,姐姐,难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执迷不悟吗?你们一直以为,是我离王府在觊觎你们顾家的江山,如今你们自己看看,这秘旨上面的话,‘金龙失德忘恩,麒麟可取而代之’,若非你自己昏庸无能,失了民心,我离王府如何能取而代之?!纵然手握密旨,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软轿里面的太后久久沉默不语,良久过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满地,在软轿前绽开一朵又一朵妖艳的曼陀罗花。
“母后!”
“姐姐!”
“母……”
“太后!”
轿中已是永远沉寂。
太后的葬礼举行完以后,已经是第七天,即将进入寒冬腊月。
凉辞伤及肺腑,需要慢慢调理,但是仍旧坚持着去参加了太后的葬礼仪式。
我和师傅也一身素白,跟随在棺柩后面,将太后送至皇陵安息。
那天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整个京城,一片银装素裹,凉辞唯恐我的雪盲症再犯,执意用一层纱布蒙了我的眼,自始至终用温热的大掌包裹着我的手。
顾长安形销骨立,满脸憔悴,双眼布满血丝,就连冷毅的唇都干燥开裂,渗出殷红的血。
他深深地望了我和凉辞一眼,不说话,转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龙袍松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没了原先的精气神,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凄凉。
身后,师傅长长地叹息一声,满是心疼。
太后葬礼直至午后结束,顾长安和凉辞单独留在了皇陵里,我捧着手炉,守在外面。
待到大雪重新封了下山的道路,黄昏时分,凉辞才出来,上前紧紧我身上的狐裘披风,挽起我的手嗔怪道:“不是早就告诉你,让你早些回去,不用等我吗?”
我抛了手炉,冲着他笑:“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走走。”
“去哪里?烟雨江南,还是大漠塞北?或者去看黄河落日?”
“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冰天雪地也好,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凉辞握着我的手一紧:“那样太短暂,我怎么舍得?人生苦短,白驹过隙,以后与你的每一天,一生一世,我都要掰碎了,融化了,当做三生三世,不,生生世世来过。”
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伤感。
我们蓦然回首,皇陵前的雪地上,仍旧伫立着一个人影,面向着我们的方向,一动不动,孑然而立,孤寂凄凉。
我捅捅凉辞的腰:“你就这样原谅了他么?将江山拱手让人?”
凉辞温润一笑:“我说过,这江山并不属于谁,皇上,也不过只是这江山的守护者而已,孤家寡人,有什么好?我若是当真扛起了这一片江山,那么,我还如何空出手来抱你?你,才是我凉辞的一片锦绣江山,锦绣王妃!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