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风声,好像是下小雨了。连绵的秋雨敲打着外面的枯叶,一声一声,都像我掉落进心里的眼泪。
我拒绝了师傅临走之时,帮我关闭窗户的好意,屋子里有些冷,空气安静地就像凝固了一般。
我心里隐隐有些矛盾的期盼,又想又怕,若是有人会顺着窗子爬进来呢?
终于,有了动静,虽然极轻极细,微不可闻,好像棉絮落地的声音,但是,我听到了枯叶不堪重负,碎裂的呻 吟声。然后还有侍卫突然倒地的闷响声。
我紧张地坐起身来,将自己整张脸都包裹在严严实实的黑布里,温热的鼻息反扑在脸上。我有些慌乱,想找一个地方躲藏,却无处可去,只能蜷缩进床脚帐幔的暗影里。
来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我的门前,把剑尖伸进门缝里,轻巧地拨动门栓。
不是他吧?我心里想,他一向是喜欢从窗户偷偷进来的。
门栓拨开,有黑色的人影潜进房间里,动作灵活得就像一只狸猫,带进来一股雨水的潮气。
不是凉辞,他身上没有凉辞的味道。
“谁?”我粗哑着嗓子,低声喝问。
来人明显一怔,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青婳,是我!”
“狂石!”我惊呼一声:“你怎么来了?”
狂石向着我的床帐凑过来,就要伸手撩开我的帐幔。
“不要!”我惊慌地小声喊道,伸手攥紧床帐,制止住他的动作。
狂石的手一僵:“怎么了?青婳?听说苏青青那个蛇蝎妇人对你下了毒手。你现在怎样了?好点没有?”
我忍不住又向里瑟缩了一下:“我没事,不过一点皮外伤,我只是衣衫不整,不太方便"
狂石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否则麒王爷会活剥了我的皮。”
我一听到他的名字,眼睛里就蒸腾起水花来,心里涌起一股委屈:“他,他怎么?"
"他怎么没来,是不是?”狂石接过我的话:“他知道你进了宫,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执意要来宫里救你,被我和木麟拦住了。我用了浑身解数,布下十几道机关,才勉强困住他。
昨天收到你出事的消息,我们也没敢让他知道,一直隐瞒着他。你若是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木麟也就不用活着回去了。”
我强忍住眼睛里的眼泪,苦涩一笑:“代我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岂可以因为儿女私情,使得数万将士的心血功亏一篑?背负天下苍生的责骂?这个重担我苏青婳担不起。”
狂石小声懊恼地道:“青婳,对不起,是我们有私心,害你受这般苦,你不怪我就好。”
我勉强牵扯嘴角,故作轻松的口气:“怎么会呢,顾大家舍小家,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决断。我已经将我的脚铃托郭公公交给了皇上,你们可以循着玉的气味找到皇上和太后被囚禁之处。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狂石半晌沉默不语,良久方才涩声道:“既然已经大功告成,事不宜迟,青婳,木麟就候在宫外接应,你赶紧跟我一起走吧。”
我疲惫地向着后面靠过去,脸上的泪忍不住就“扑簌簌”落下来,纷落如雨。我紧咬下唇,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说话的声音里却不觉带了颤抖。
“你回吧,狂石。暂且不说你带着我能否安然逃出去,若是我跟你走了,势必打草惊蛇,我付出的努力也就功亏一篑了。更何况,师傅,还有皇上她们仍旧在苏青青手里,难免还有变数。请你告诉凉辞,我很好,等他挥军收复长安,攻陷皇宫那一日,我就在这里等他,一定要慎重,切莫意气用事。”
后面的话,我哽在喉尖里,已经泣不成声。我只能紧紧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哽咽声从唇间溢出去,不让狂石察觉到我的丝毫委屈。
帐外的狂石静默半晌,伸出手来,探向罗帐,最终在帐前顿住,僵立半晌,方才颤抖着放下手,有艰涩的声音从嗓子里生生挤出来。
“青婳,答应我,无论你遭遇了什么,受了多大的打击,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否则,我和麒王爷,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狂石心思细腻,定然是隐约猜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叮咛。我想告诉他,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根本与他没有任何干系。却害怕一出口,自己忍不住会崩溃,嚎啕出声,被狂石听出什么端倪。
所以,我只极清浅地“嗯”了一声,饶是如此,声音里依旧带了哭腔。
狂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足尖一点,飞身而去。
少顷,门外的侍卫探头向里面看了一眼,合了屋门,低低地咒骂:“奇怪,怎么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