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虎穴 下(1 / 2)

白玉老虎 古龙 37439 字 2019-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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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他不但是刀神,也是人中的神。

千百年之后,人们也许会创造出一种武器,比李寻欢的飞刀更快,更准,更有威力。但是世界上却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小李飞刀“他在人们心七中的地位,也永远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代替。

唐缺不能不承认无忌的看法正确,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提起“小李飞刀”这个人,甚至连唐缺脸上都露出尊敬之意。

无忌道:“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有比他更值得佩服的人。”

唐缺道:“可是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中,排名第一的并不是小李飞刀,而是天机一棍。”

这是事实,无忌也不能不承认。

百晓生是当时武林中的才子名士,汽明绝顶,交游广阔,而且博学多闻。

他虽然被聪明所误,在晚年铸下了一不可挽回的大错。但是他写兵器谱时,态度却是绝对公正的。所以当时江湖中的人,都以能名列兵器谱为荣。

在兵器谱中,天机老人的棍,上官金虹的环,都排名在小李飞刀之上。

后来天机老人虽然死在上官金虹的手里,上官金虹又死在小李探花刀下,却还是没有人认为百晓生的排名不公平。

因为高手相争,胜负的关键,并不完全是武功,天时地利人和,和他们当时心情和体力的状况,都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唐缺道:“天机老人就姓孙,那位会装醉的老先生,就是他的后人,认穴打人的手法,纵然不是天下无双,也很少有人能此得上。”

他慢慢的接着道:“这位孙老先生,就是霹雳堂主雷震天的姑父。”

无忌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他早已看出那老人和富家有很深的渊源。”

唐缺道:“那位不喜欢穿衣裳的女人是谁亍你更猜不到的。”

无忌道:“哦?”一唐缺道:“她,就是雷震天以前的老婆。”

一这件事倒的确很出人意料。

唐缺道:“我说她是雷震天以前的老婆,你一定会认为,雷震天是为了要娶我那位如花似王的妹妹,才把她休了的。”

无忌道:“难道不是?”

唐缺摇头,道:“雷震天五年前就把她休了,那时我们根本还没有提起这门亲事。”

无忌问道:“雷震天为什么要休了她呢亍卜。

唐缺叹了口气,道:“一个男人要休庸“总有很多不能对别人说出来的理由,如果他自己不兮,说,别人也不能问。”:他眯起了眠道:“可是我想你一定也看得出,那位已经退休了的雷夫人,并不是个很守妇道的女人,娶到这种女人做老婆,并不是福气。”

无忌显然不愿意讨论这问题,又问道:“她想到唐家堡去,就是为了要找雷震天”

唐缺道:“她离开了雷震天之后,在外面混得并不好,所以就想去找找雷震天的麻烦。”他又叹了口气,道:“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子的,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让别人过好日子,如果她已嫁了个称心如意的老公,雷震天就是跪着去求她,她也不会理的。”

无忌没有反驳。

一逅些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唐缺道:“雷震天现在已经是我们唐家姑爷,也是老祖宗最喜欢的一个孙女婿,我们当然不能让别人去找他的麻烦。”

他淡淡的接着道:“何况他最近又住在唐家堡,无论谁想到唐家堡找麻烦,都找错地方了。”

这也是事穴。蜀中唐家堡威震天下,想要到那里去惹麻烦的人,就算能活着进去,也休想活着出来。

无忌道:“害家那囚兄弟,为什么也跟着她去找雷震天?”

唐缺又谜起眼微笑道:“像她那样的女人,要找几个男人替她卖命,好像也不是太困难的事,你一定也可以想得到。”

无忌不说话了。

他知道唐缺说的不假。

他又想到了那海水般的眼睛,牛奶般的皮肤,修长结实的眯,他在问自己:如果她要我为她去做一件事,我是不是也会去?

唐缺用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他,微笑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可以踉我回唐家堡去了?”

无忌道:“是的。”

唐家堡里

四月二十二,晴。

唐家堡。

江湖多凶险,但是很公平,只要有才能的人,就龙成名。

一个人只要能成名,就龙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他的生命就会完全改变,变得绚烂煌,多采多姿,只可惜他们的生命却往往短暂如流星。

因为他们是江湖人。

江湖人的生命,本就是没有恨的,正如风中的褡叶,水上的浮萍。

三百年来,江湖中也不如有多少英雄兴起,多少英雄没榕。

其中当然也有些人的生命是永远存在的,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精神不死,虽死犹生,也许是因为他们自己虽然已死了,可是他们的后代子孙却在江湖中形成了一股别人无怯动摇的力量,他们的声名,也因此而不朽。

三百年来,能够在江湖中始终屹立不倒的力量,除了少林武当昆仑点苍崆峒,这肚二历史辉煌悠久的门派外,还有些声势显赫的武林世家。

这些武林世家,有些虽然是因为他们的先人为了江湖道义而牺牲,才换来别人对他们的尊敬,大多却还是因为他们本身有某种特殊的才龙和武功,才能够存在。

一这其中有以医术传世的京城“张简斋”,有水性精纯的“天鱼塘”,有历史悠久富可敌国的“南宫世家”,有以刀怯成名的“五虎彭家”,也有以火器著称的“霹雳堂”

在所有的武林世家中,力量最庞大声名最显赫的,无疑就是蜀中唐门了。

叩唐家的独门暗器威震天下,至今还没有第二种暗器能取代它的地位。

唐家的门人子弟,只要是在江湖中走动的,都是一时的俊杰。

在渝域外,山麓下的唐家堡,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整修扩建,已由简的几排平房,发展成个小小的城市了。,在这里,从衣食住行,到休娱乐,甚至包括死丧婚嫁,每一样东西都不必外求,每一样东西准备之充足,都令人吃鹫。事实上,蜀中一带最考究的酒楼,最时新绸缎庄,花色最齐全的脂粉,就全都在唐家堡里。

唐家的门人子弟全都有一技之长,以自己的才能赚钱,再花到这些店.里去。

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仅限于在这个地区内流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唐家堡自然越来越繁荣,越来越壮大。

无忌终于到了唐家堡。

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觉得特别激动,特别紧张。

世上本就有种天生就适合冒险的人,平时也许会为了一点小事而紧张焦躁,可是到了真正危

险的时候,反而会变得非常冷静。

无忌就是这种人。

晴朗的天气,青葱的山岭,一层层鱼鳞般的屋脊上,排着暗绿色的瓦,从山麓下道路的尽头处,一直伸展到半山。

从无忌站着的地方看过去,无论谁都不可能不被这景象感动。

它给人的感觉不仅是壮观,而且庄严雄伟沉厚、扎实,就像是个神话中的巨人,永远不会被击到。

无论谁想要来摧毁这一片基业,都无异痴人说梦,缘木求鱼。

唐缺道:“这就是唐家堡。”

他的口气中充满了炫和骄傲;“你看这地方怎么样?”

无忌叹了口气:“真是了不起。”

一这是他的真心话。

只不过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他虽然一直没有低估过敌人,但敌人的壮大,还是远远超出他想像之外。

他不龙不为六风堂担心,如果没有奇迹出现,要击败这么样一个对手畿乎是不可能的事。奇迹却是很少出现的。

道路的尽头处,就是唐家堡的大门,新刷的油漆还没有乾透。

唐缺道:“每年端午节以前,我们都要把这扇大门重漆一次。”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端午节也是我们老祖宗的寿诞,老年人喜欢热闹,每年到了那一天,我们都要特别为她老人家祝寿,大家也乘这机会开开心。”

无忌可以想像得到,那一天一定是个狂欢热闹的日子。

在这么开心的日子里,每个人都一定会放松自己,尽量享受,烟火戏曲酒,都是绝对免不了的。

有了这三样东西,就一定会有疏忽,他们的疏忽,就是无忌的机会。

唐缺道:“现在离端午已不到半个月,你想不想留下来凑凑热闹?”

无忌笑道:“好极了!”

大门是敞开着的,看不到一点剑拔弩张戒备森严的样子。

走进大门,就是条用青石板成的街道,整齐、干净,每块青石板鄱洗得像镜子一样发亮。

街道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门面光鲜,货物齐全。

唐缺微笑道:“别人都以为唐家堡是个龙潭虎穴,其实我们欢迎别人到这里来,任何人都可以来,任同人我们都欢迎。”

无忌道:“真的干.”

唐缺眯着眠大笑道:“你应该看得出,这里是个很容易花钱的地方,有人到这里来花钱,我们才有钱赚,能够赚钱的事,总是人人郡欢迎的。”

无忌道:“如果他们除了来花钱之外,还想做些别的事呢?”

唐缺道:“那就得看他想做的是什么事了。”

无忌道:“如果是来找麻烦的”

唐缺道:“我们这里也有棺材,不但卖得很便宜,有时甚至免费奉送。”

他又笑道:“可是除了棺材外,这里每家店铺里东西页得都不便宜,有时侯连我都被他们狠狠敲一记竹。”

无忌看得出这一点,每家店铺里的货物,都是精品。

店里的伙计和掌值,一个个全都笑脸迎人,看见唐缺走过来,远远的就招呼,显得说不出的热闹,说不出的高兴。

无忌微笑道:“看起来这里每个人好像都很喜欢你。”

唐缺叹了口气,道:“你错了。”

他故意压低声音;“他们不是喜欢我的人,是喜欢我荷包里的银子,如果你想要一个人把荷包里的银子拿出来给你,你就一定要装出很喜欢他的样子。”

无忌笑了,两旁店铺的人也大笑,他说话的声音刚好能让他们听得到。

贝来他的人缘寅在好极了。

装溃最考究、门面最漂亮的一家店铺,是页奇巧玩物和胭脂花粉的,气派简直比京城里字号最老的“宝石斋”还大。

一排六开间的门面外,停着两顶软轿,一个青衣小帽,长得非常俊的年轻后生,用一极漂一兄的官话向唐缺打招呼。

遣里好像很流行说官话,尤其是店铺里的伙计,说话更很少有川音,走在这条街道上,简直

巴好像到了京城的大栅栏一样。

唐缺看着那两顶软轿,道:“是不是三姑奶奶又来照顾你们的生意了?”

那俊俏后生陪笑道:、一、;顾我们一回生意。”

唐缺笑道:“我又没有要出嫁,买困脂固去干什么擦在屁股上干.”

只听店里一个人道:“外面是谁说话,这么不干净快去找个人来替他洗洗嘴。”

说话的声音又娇又脆,就好像新剥莲蓬,生拗嫩藕。

唐缺伸了伸舌头,苦笑道:“不得了,这下子我可惹着马蜂窝了。”

这次他真的压低了声音,因为他实在惹不起这位姑奶奶。

“三姑奶奶总是不会忘记来昭顾我们的,不像大倌你,一年也难得来照肥脂店里,已有二个长裙及地,风姿绰约的妇人走了出来。

她们的身材都很高,很苗条,穿着极合身的百褶裙,走起路来婀娜生姿,却又在妩媚中带着刚健,温柔中带着英气。

走在前面的一个,年纪比较大些,颀长洁白,一张长长的清水鸭蛋脸,带着畿粒轻俏的麻子,一双凤眠里光芒流动,神采飞越。

唐缺看见她,居然也恭恭敬敬的弯腰招呼,陪着笑道:“姑奶奶,你好”

这位姑奶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你几时学会把胭脂擦在屁股上?”

她的人也像她的声音一样,爽脆俐落,绝不肯让人占半分便宜。

另一个女人吃吃的笑道:“大倌要是真的把胭脂擦在….:擦在那个地方,三斤胭脂恐怕都不够。”

一这个女人的笑声如银铃,一双眼睛也像是铃铛一样,又圆又大。

但是她一大笑起来,这双大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弯弯曲曲的线,绝对可以绑住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在她们面前,唐缺又变得乖得很,不但乖,而且傻。

他一直在傻傻的笑,除了傻笑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无忌也笑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唐家堡也有这么可爱、这么有趣的女人。

一这个眼睛像铃铛的女人,年纪虽然比较小,也不怎么太小,看起来却像是小泵娘,人人看见都忍不住想要抱起来亲亲的小泵娘。

那位姑奶奶更可爱。

她虽然不能算太美,但是她爽脆,明朗,干净,就像是一个刚从树枝上摘下来的梨。

而且她们都很懂得“适可而上”这句话,并没有给唐缺难堪。

她们很快就上了轿子,轿子很快就抬走了。

唐缺总算松了口气,却还是在叹气,道:“你知不知道这位姑奶奶是谁”

无忌道:“不知道。”

唐缺道:“她是我的克星,”

无忌道:“你怕她?”

唐缺道:“不但我怕她,唐家堡里不怕她的人大概还没有畿个。”

无忌道:“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可怕,你们为什么要怕她”

唐缺道:“她是我们老祖宗最喜欢的一个人,年纪虽不大辈份却大,算起来她还是我的姑姑,她天生的喜欢管事,什么事她都要管,什么人她都看不顺眼,如果有人意了她,老祖宗就会生气!”

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么样一个人,你怕不怕?”

无忌道:“怕。”

唐缺道:“幸好,她总算就快要嫁入了。”

无忌道:“这么样一个可怕的人,有谁敢娶她?”

唐缺道:“本来是没有人的,现在总算有了一个。”

无忌道:“谁?”

唐缺道:“我不能说。”

无忌道:“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唐缺道:“我们是在说那位姑奶奶嫁入的事,你为什么忽然说起天气来?”

无忌道:“因为那位姑奶奶嫁入的事,你已经不能说了。”

唐缺道:“你想不想知道干.”

无忌道:“我想!”

唐缺道:“那么你就应该逼我说出来的。”

无忌道:“我怎么逼?”

唐缺道:“如果你警告我,我不说你就不交我这个朋友,我就说了。”

无忌道:“你不说我就不交你这个朋友。”

唐缺道:“我说。”

无忌道:“是谁敢娶她?”

唐缺道:“上官刃,”

壁上官刃,上官刃,上官刃!

无忌已经把这个名字刻在心上,用一把叫做“仇恨”的刀,一面刻,一面流泪,一面流血,但是现在他听到这名字,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无论任何人都绝对看不出他和“上官刃”这个名字有一点关系。

唐尸呱道:“你知不知道,上官刃这个人”

无忌道:“我知道。”

唐缺道:“你真的知道印,”

无忌道:“他是大风堂的三大叵头之一,他杀了他最好的朋友赵简,把赵简的人头送给了大风堂的对头雷震天。”

他居然还笑了笑。“我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这种事我总听人说过的。”

唐缺道:“你听谁说的”

无忌道:“唐玉就说过。”

唐缺叹道:“我现在才知道,唐玉对你真不错,居然连这种事也肯告诉你。”

无忌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真不错,居然连这种事都肯告诉我。”

唐缺笑了。

无忌也笑了。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唐家堡除了她之外,还有位小泵奶奶。”

无忌道:“不知道。”

唐缺道:“这位小泵奶奶,也一样的喜欢管事,也一样是我的克星。”

无忌道:“你为什么怕她?”

唐缺道:“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扮哥怕妹妹并不奇怪,有很多做哥哥的人都很怕妹妹。

那当然并不是因为妹妹真的可怕,而是因为妹妹刁钻调皮。

唐缺道:“幸好,我这位妹妹也嫁入了。”

无忌道:“嫁给了谁?”

唐缺道:“雷震天。”

“雷震天”是“大风堂”的死敌,雷震天是霹雳堂的主人。

上官刃与无忌间的仇恨更不共戴天。

现在无忌虽然还没有看见他们,却已在无意中看见了他们的妻子。

他居然还觉得她们很可爱。

她们对他的态度都很奇怪。

两个人都盯着他看了畿限,然后又彼此交换了一个很奇怪的眠色。

鄙是她们并没有问唐缺这个人是谁难道她们已经对他知道得很清楚临走的时侯,唐缺的妹妹仿佛还看着他笑了笑,那双美丽的大限睛又眯成了一条线,弯弯曲曲的一条线,仿佛想把他的心也绑住。

一这么样一个女孩子,这么样一双眠睛,雷震天却已是个老人。

大风堂里当然也有关于雷震天的资料,无忌记得他今年好像已有五十八九。

他娶到这么样一但妻子,不知是不是他的福气。

无忌又想到了蜜姬。

他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正想把这些事整理一个头绪来,忽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铃声。

他抬起头,就看到了一群鸽子。

叫橙蓝的天空,雪白的鸽子,耀眼的金铃。

弋每只子都击着金铃,一大群鸽子在蓝天下飞来,飞上半山。

街道上立刻起了阵骚动,每个人都从店铺里奔出来,看着这群鸽子欢呼。

“大少爷又胜了。”

每个人都在笑,唐缺也在笑,看起来却好像没有别人笑得那么愉快。

无忌已经注意到这一点,立刻问道:“这位大少爷,是那一家的大少爷?”

唐缺道:“当然是唐家的大少爷,唐傲。”

无忌道:“他是大少爷,你呢干.”

唐缺道:“我是大倌。”

无忌道:“你们是亲兄弟?”

唐缺道:“嗯。”

无忌道:“你们两个究竟是谁大干.”

唐缺道:“不知道。”

无忌道:“怎么会连你都不知道。”

唐缺道:“因为我母亲说,是我先生出来的,他母亲却说,是他先生出来的,究竟是谁先生出来的,谁都不知道,可是谁也不愿做老二,所以我们唐家就有一位大少爷,一位大倌。”

他谜着眼笑道:“如果你父亲也要了好畿位夫人,你就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笑眼中仿佛有一恨针。

无忌没有再问。

他已看出了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和裂痕,他已经觉得很满意。

唐缺道:“鸽子飞回来,就表示这一战他又胜了,连胜四战,击败了四位名满江湖的剑客,买在是可喜可贺。”

无忌道:“四位名满江湖的剑客是那四位”

唐缺淡淡道:“反正都是剑法极高,名头极响的人,否则也不配让唐家的大少爷出手。”

无忌道:“他和这四个人有仇?”

唐缺道:“没有。”

无忌道:“他为什么要去找他们”

唐缺道:“因为他要让别人知道,唐家的子弟,并不一定要靠暗器取胜。”

无忌道:“他是用什么取胜的?”

唐缺道:“用剑。”

他淡淡的接着道:“只有用剑去击败以剑成名的高手,才能显得出唐家大少爷的本事。”

无忌道:“他的剑法极高!”

唐缺笑了笑,道:“你也是用剑的,等他回来,很可能也要找你比一比剑,那时你就知道他的剑法怎么样了。”

无忌也笑了笑,道“看来我最好还是永远不知道。”

半子刚飞走,唐缺那英俊的朋友小宝就来了。

他已经先回到唐家堡,显然是押着唐玉和蜜姬那口棺材回来的。

他大步走过来,显得既兴奋、又愉快,远远的就大声道:“可喜可贺,这贾在是可喜可贺。”

唐缺用眼角瞟着他,道:“唐家的大少爷战胜了,踉你有什么关系。”

小宝道:“没有关系。”

唐缺冷冷道:“那你高兴什么?”

小宝道:“我是在替唐家的三少爷高兴。”

唐家的三少爷就是唐玉。

小贲道:“他的伤已经被老祖宗治好了,已经能起来喝人参汤了。”

一个朋友

唐玉已经可以喝人参汤了。

一个人如果已经可以喝人参汤,当然也可以说出很多事。

很多只要他一说出来无忌就要送命的事。

但是无忌并没有被吓得惊惶失措,冷汗也没有被吓出来。

他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唐缺又在用眼角盯着他,忽然道:“唐玉是你的好朋友?”

无忌道:“是。”

唐缺道:“你的好朋友伤好了,你一点也不替他高兴?”

无忌道:“我替他高兴。”

唐缺道:“可是我却连一点都看不出来。”

无忌道:“因为我已跟你一样,无论心里是高兴,还是害怕?别人都看不出来的。”

唐缺道:“就算你心里害怕得要命,脸上还是会笑,就算你笑得开心极了,心里未必高兴。”

无忌道:“完全正确。”

唐缺笑了,大笑:“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我们以后也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无忌道:“不一定。”

唐缺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嘴里说‘一定’的时候,心里未必真是在这么想的。”

唐缺道:“你嘴里说‘不一定’的时候,也许已经把我当作了好朋友。”

无忌道:“不一定。”

唐缺又大笑:“想不到除了我之外,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无忌没有笑。

有些人扮演的角色应该笑,随时随地也都要笑,有些人扮的角色是不该时常笑的。

等唐缺笑完了,无忌才问道:“现在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见唐玉?”

唐缺的笑眼中又露出尖针般的光,道:“你想不想去见他?”

无忌反问道:“他若知道我来了,是不是一定会要你们带我见他?”

唐缺承认:“他一定很想见你。”

无忌道:“所以我就是真不想去见他,也非去不可的。”

唐缺道:“完全正确。”

他忽然又笑了笑,道☆“其实等着要见你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无忌道:“除了他还有谁?”

唐缺道:“还有一位朋友,很好的朋友。”

无忌道:“谁的朋友?”

唐缺道:“我的。”

无忌道:“你的朋友,他为什么要见我?”

唐缺道:“因为他认得你。”

他的笑眼尖针般盯着无忌,一字字道:“你虽然不认得他,他却认得你。”

街道很长。

长街的尽头,是个建筑很宏伟的阔堂,词堂后是一片青绿的树林。

林木掩映中,露出了小楼一角。

唐缺道:“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你。”

无忌道:“他们就是唐玉,和你那朋友?”

唐缺道:“是的。”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盘问过无忌的来历,他甚至连提都没有提。

这是不是因为他的那个朋友,已经将无忌的来历告诉了他。

所以他根本不必问。

他一直不动声色,—直在笑,因为他不能让无忌有一点警戒,才会跟他到这里来。

来送死!

—他那朋友是谁?是不是真知道无忌的来历?

现在这些问题都已不重要,因为唐玉已经“复活”了。

唐玉当然知道无忌是什么人。

现在无忌也应该知道,只要‘走入那小楼,就要死在那里.必死无疑。

他应该赶快逃走的。

不管他现在是不是还能逃得了,他都应该试一试。

那至少有一两分机会。

可是他没有逃,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他也像很愿意死在这里。

青葱的林木,幽静的小楼。

春天。

一个人能死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如此美丽的季节,的确不能算太坏了。

小楼下有的花将开,有的花已开。

小楼下的门都没有开。

唐缺伸出手去,也不知是要去敲门?还是要去推门?

他既没有敲门,也没有推门。

他忽然转过身,面对无忌,忽然道:“我佩服你。”

无忌道:“哦?”

唐缺道:“你敢跟我到这里来,我实在佩服你。”

无忌道:“哦?”

唐缺道:“因为我知道你绝不是唐玉的朋友!”

无忌的脸色没有变。

唐缺道:“我是唐玉的亲兄弟,他从小巴跟着我,我比谁都了解他,可是到了必要时,他就算把我卖给别人去做人肉包子,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笑了笑:“像他这种人,怎么会有朋友?你怎么会是他的朋友!”

无忌还是面不改色,只淡淡地问道:“如果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什么人?”

唐缺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无忌道:“哦?”

唐缺道:“敌人也有很多种,最该死的一种,就是奸细。”

无忌道:“我是哪一种?”

唐缺道:“你就是最差劲的一种。”

他叹了口气:“一个奸细,居然敢跟我到这里来,我实在不能不佩服。”

无忌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值得佩服的。”

唐缺道:“哦?”

无忌道:“就算我是奸细,我也一样会跟你到这里来。”

唐缺道:“哦?”

无忌道:“因为我知道唐玉并没有醒,你们只不过想用这法子来试探我。”

唐缺道:“哦?”

无忌道:“你们既然还要用这法子来试探我,就表示你们还没有把握能确定我究竟是不是奸细。”

唐缺又笑了,又用那尖针般的笑眼,盯着他,说道:“你怎能知道唐玉还没有醒?”

无忌道:“因为人参是补药,一个中了毒的人,就算已经醒了,也绝不能喝人参汤,否则他身体里残留的毒就难免还会发作。”

他淡淡地接着道:“唐家是用毒的专家,怎么会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唐缺不能否认,道:“这道理我们的确应该懂得的。”

无忌道:“只可惜他不懂。”

他冷冷地看了小宝一眼:“你这位朋友并没有他外表看来那么聪明。”

小宝一张非常英俊的脸已涨红了,紧紧地握住拳头,好像恨不得一拳打在无忌鼻子上。

只可惜他这一拳实在没法子打出去,因为唐缺居然也同意!

唐缺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这位朋友的确没有他外表看来那么聪明,你却好像比外表看来聪明得多。”

无忌道:所以我来了。”

唐缺道:“可惜你忘了我另外还有个认得你的朋友。”

无忌道:“哦。”

唐缺道:“你不信?”

无忌已不能不信,因为唐缺已经推开了小楼下的门。

门一开,无题腥咀了一个朋友。

他看见的这个人不但是唐缺的朋友,本来也是他的朋友。

他看见了郭雀儿!

唐缺这个朋友,赫然竟是郭雀儿。

屋子里清凉而幽静。

郭雀儿正在喝酒,大马金刀,得意洋洋地坐在一张雕花椅子上喝酒。

这个人清醒的时候好像不多。

可是一看见无忌,他就立刻清醒了,一下子跳了起来。

“是他!丙然是他!”

他盯着无忌,阴森森地冷笑:“想不到你居然也有种到这里来!”

无忌的脸色没有变。

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好像是钢丝,用精铁炼成的钢丝。

唐缺道:“你认得这个人?”

郭雀儿道:“我当然认得,我不认得谁认得。”

唐缺道:“这个人是谁?”

郭雀儿道:“你先杀了他,我再说也不迟。”

唐缺道:“你先说出来,我再杀也不迟。”

郭雀儿道:“那就太迟了。”

他指着无忌:“这个人不但阴狠,而且危险,你一定要先出手。”

唐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无忌也没有动。

小宝却已悄悄地掩过来,闪电般出手,一拳往无忌鼻子上打了过去。

“卜”的一声,一个鼻子碎了。

碎的不是无忌的鼻子,是小宝的。

小宝的拳头刚打出去,无忌的拳头已经到了他鼻子上。

他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出去,碰上墙壁。

眼泪,鼻涕,血,流得满脸都是!

郭雀儿叫了起来:“你看,这个人是不是该死,他明明知道小宝跟你的关系,他居然要下毒手,你现在不杀了他,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缺居然还没有出手的意思,却在看着小宝摇头叹息!

“看来你这人不但没有外表聪明,而且比我想象中还笨。”

郭雀儿替小宝问道:“为什么?”

庸缺道:“他明明知道这个人又狠毒,又危险,为什么还要抢着出手?”

郭雀儿道:“难道,他这一拳是白挨的?”

唐缺道:“好像是白挨的了。”

郭雀儿又问道:“你为什么不替他出气?”

唐缺眯着眼,看着无忌:“因为我对这个人已经越来越有兴趣☆”

郭雀儿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唐缺道:“不知道:“

郭雀儿道:“他是个凶手,已经杀了十三个人的凶手!”

唐缺道:“他真的杀了十三个人?”

郭雀儿道:“绝对一个不少。”

唐缺道:“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郭雀儿道:“因为有人给了他五万两银子。”

唐缺道:“无论谁只要给他五万两银子,他就去杀人?”

郭雀儿说道:“他一向只认钱,不认人。”

唐缺忽然转身,盯着无忌,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无忌道:“只有一句不是。”

唐缺道:“哪一句。”

无忌道:“他说的价钱不对。”

他淡淡地接着道:“现在我的价钱已经涨了,没有十万两,我绝不出手。”

唐缺又叹了口气,道:“要十万两银子才杀一个人,这价钱未免太贵了。”

无忌道:“不贵。”

唐缺道:“十万两还不贵?”

无忌道:“既然有人肯出我十万两,这价钱就不贵。”

唐缺道:“这次是不是又有人出了你十万两,叫你到这里来杀人?”

无忌道:“我一向只杀有把握能杀的认。杀人之后,一定要能全身而退。”

他冷冷地接着道:“可杀的人很多,杀人的地方也不少,我还不想死,为什么要到唐家堡来杀唐家的人?”

唐缺大笑:“有理。”

郭雀儿又大声道:“可是他到这里来,没有存什么好心。”

唐缺道:“哦?”

郭雀儿道:“他杀人,别人当然也要杀他,他到这里来,一定是为了避风头的,你若以为他真是唐玉的朋友,好心把唐玉送回来,你就错了,你若留下他,一定会有麻烦上身!”

唐缺微笑,道:“你看我是不是怕麻烦的人?”

郭雀儿怔了怔,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不是。”

唐缺道:“其实你们本来应该是好朋友的。”

郭雀儿怒道:“我为什么要跟这种杀人的凶手做朋友?”

唐缺眯起眼,笑道:“因为你也只不过是个小偷而已,并不比他强多少。”

郭雀儿不说话了,却还是在狠狠地瞪着无忌。

无忌不理他。

唐缺大笑,用一双又白又胖的手,握住了无忌的手道:“不管你是为什么来,既然已经来了,我就绝不会赶你走。”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我喜欢你。”

他眯着眼笑道:“就算你是来杀人的,只要你杀的不是我,就没关系。”

他的手还在无忌手上,就在这时,忽然有刀光一闪,直刺无忌的后背。

刀是从小宝靴筒里拔出来的。

他一直在狠狠地盯着无忌,就像是一个嫉妒的妻子,在盯着丈夫的新欢。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刀刺过来。

无忌的手被握住。

无忌根本没有回头,忽然一脚踢出,小宝就被踢得飞了出去。

他背后也好像长了眼睛。

唐缺又大笑,道:“要十万两才肯出手杀人的杀手,果然有点本事。”

无忌冷冷道:“要十万两才肯杀人的人,不但要有本事,还要有规矩。”

唐缺道:“什么规矩?”无忌道:“有人要打碎我的鼻子,我一定要打碎他的鼻子。”唐缺道:“有人要杀你,你一定也要杀了他?”

无忌道:“我不杀他。”

唐缺道:“为什么?”无忌淡淡的道:“因为我从不免费杀人。”小宝流着鼻涕,流着血,嘶声道:“可是我一定要杀了你。”他冲过来:“你记住,迟早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他又冲了出去。郭雀儿忽然笑了,大笑道:“李玉堂,李玉堂,看来你不管躲哪里,都一样有人要杀你,你这人要能活得长,才是怪事。”无忌忽地图氏冷冷地看着他,一字字道:“你是例外。”

郭雀儿道:“什么事例外?”

无忌道:“我从不免费杀人,可是为了你,我却很可能会破例次。”

郭雀儿不笑了,也在冷冷地盯着他,冷冷道:“你也是例外。”

无忌道:“哦?”

郭雀儿道:“我从不免费偷人的东西,可是为了你,我也随时可能会破例一次。”

无忌冷笑道:“你能偷我的什么?”

郭雀儿道:“偷你的脑袋!”

两个人同时转身,好像谁也不愿意再多看对方一眼。

可是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悄悄交换了个眼色。

在这一瞬间,郭雀儿闪露出一丝狡默的笑意,充满了喜悦,也充满了赞美。

无忌的确值得赞美。

他这出戏演得实在不错,看来已经可以一直演下去。

在这一瞬间,无忌的眼睛里闪露出的,只有感激。

他不能不感激。

没有郭雀儿,他根本没法演出这出戏,连这角色都是郭雀儿为他安排的。

他已看出这是个很讨好的角色—至少能讨好唐缺。

唐缺正需要一个随时都能替他去杀人的人。

郭雀儿无疑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替无忌安排这么样一个角色。

现在无忌当然也相信唐缺的话,这里的确有个朋友在等着他。

幸好这个朋友并不是唐缺的朋友,而是他的朋友。

像这样的朋友,只要有一个,就已足够。

无忌从未想到他在这里另外还有个朋友,而且也是个好朋友。

错误

这小楼并不能算很小,楼上居然有四间房,四间房都不能算手匣功、。

唐缺把无忌带到左面的第一间。“你看这间房怎么样?”

房里有宽大柔软的床,床上有新换过干净被单,窗外一片青绿,空气干燥而新鲜。

无忌道:“很好。”

唐缺问道:“你想不想在这里伎下来?”

无忌道:“想。”

唐缺道:“我也很想让你在这里伎下来,你高兴住多久,就住多久。”

无忌道:“那就好极了。”

唐缺说道:“只可惜,还有一点不太好。”

无忌道:“哪一点?”

唐缺不回答,反而问道:“你住蓖栈,客栈的掌柜是不是也会问你贵姓大名?是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到这里有何公干?”

无忌道:“是。”

唐缺道:“我有没有问过你?”

无忌道:“你没有。”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问过?”

无忌道:“你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我不能给你机会练习。”

无忌道:“练习什么?

唐缺道:“练习说谎。”

他又眯起了眼:“谎话说的次数多了,连自己都会相信,何况别人。”

无忌道:“有理。”

唐缺道:“所以这些事我们只能问你一次,不管你是不是说谎,我们都一定能看得出。”

无忌道:“你们?”

唐缺道:我们的意思,就是除了我之外,还有些别的人。”

无忌道:“别的人是些什么人?”

唐缺道:“是些一眼就看得出你是不是在说谎的人。”

他又用那双又白又胖的手握住了无忌的手:“其实我知道你是绝不说谎的,可是你一定要通过这一关,才能在这里住下来。

无忌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问?”

唐缺道:“现在。

这两个字说出口,他已点住了无忌的穴道。

无忌让他握住手,就是准备让他点住穴道。

无忌一定要唐缺认为自己完全信任他,绝对信任他。

—一个自己心里没有鬼的人,才会去信任别人。

他一定要唐缺认为他心里坦然。

—如果你要别人信任你,就得先让别人认为你信任他。

他一定要唐缺信任他,否则他根本没法子在这里生存下去。

强烈的灯光,直射在无忌脸上。

四面一片黑暗。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黑暗中有轻微的呼吸声,而且绝对不止一个人。

他既不知道这些人是些什么人,也不知唐缺把他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准备用什么法子盘问他。

黑暗中又有脚步声音起,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其中有人只淡淡说了四个宇就坐下。

“我来迟了。”

他并不想为自己的迟到解释,更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

他好像认为别人都应该明白,如果他迟到,就一定有理由。

他好像认为别人都应该等他的。

他的声音低沉,冷漠,充满自信,而且还带着种说不出的骄傲。

听见这个人的声音,无忌全身的血一下子就已冲上头顶,全身都仿佛已被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