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眼见朱权到来,忙即站起身来见礼。()(我)双方分宾主落座后,刘承宗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一面浅酌,一面打着腹稿。略一沉吟后目视朱权淡淡说道“殿下远来劳顿,下官本不该此时过府打扰,无奈身在其位,无可推脱,倒有一言不吐不快。”
朱权心中好笑,暗自忖道这些个出身科举的文人言谈之间就是恁多讲究,最喜拐弯抹角,心里这般寻思,口中问道“刘大人可是觉得本王早上处置杀人凶徒之事不妥?”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后接着问道“本王眼见那厮当众行凶下竟还这般嚣张,实在按耐不住,这才亲手将之料理。倒是无意穴手干涉刘大人治下事务。昔日本王多有和这些部族之人打交道,深知他们乃是崇尚武力,好勇斗狠之辈,同族之内的争端往往由武力决斗解决,强横者杀死弱者在他们看来全然天经地义,可不像中原百姓,丝毫不受什么礼法约束。”嘴里这样说话,心中却是暗自转着念头忖道这刘知县受命于朝中,非是我可以任免。且日后屯田驻军等诸多事宜还要他鼎力协助,若是我初来乍到便将关系搞得过僵,反为不美。
刘承宗今日虽则对朱权的越俎代庖之举颇为不快,但毕竟此事乃是事出有因,自己手下的捕快面对杀人凶手竟是畏惧不前,让他这个立志保境安民,希望有一番作为的上官也是颇为难堪。念及皇帝陛下已然将大宁这数万大军的军权交给了眼前的宁王,为保这个大明北方重镇的一方平安,也不愿和朱权过于交恶,此时听得朱权这般言语,心气也就平复了下去,脸色略和下微微颔首。
朱权早晨在市集之时,也曾见到刘承宗严词厉色的下令捉拿凶手,显见得此人并非昏聩无用之辈。这种文人出身官员的性子多是服软不服硬,自己纵然是手握军权的亲王,却也未必能唬得住对方,索性言辞之间宛转一二,让彼此都有台阶可下。
“不知大宁城目下共计人口多少?”朱权转过了话题问道。
刘承宗在大宁为官日久,对治下的情况甚是熟悉,闻言便即答道“大宁城计民户,军户三万余,杨陵将军随军军户到来一万两千余,再加之附近大小村落,目下军民合计逾十五万。若是逢到秋季大批游牧之民和商贾之人到来交易,还会多出数千。”眼见朱权微微颔首,便即接道“说到这商贾交易之事,下官却有一件事甚为头疼。自宋国公降服纳哈楚北元大军后,辽东人心逐渐安定,前来大宁交易的草原部族,汉人商贾日益增多,这商税的收取却是让下官日日烦扰。”
朱权闻言不禁微笑道“可惜税赋乃是朝廷大计,非是本王能够过问。”他虽则掌握了大宁的军权,心中尚自明白朝廷税赋那可是归户部所管,历来被洪武皇帝朱元璋所重视,若是自己胡乱穴手,给朝中御史参上一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刘承宗看了看朱权,又即沉声说道“这本属下官分内之事,只是兀良哈三族首领目下乃是殿下军中属下,是以还望殿下能约束一二。(.)”
朱权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要知此时三族首领接受大明的官职,各有一万兵马归自己节制,大宁城外交易的部族虽多,但论人数还是以兀良哈三族占了大部,事关部下族人,自己倒是不好推托。
刘承宗端起茶盏浅酌两口后,看了看朱权又即言道“游牧之民多喜以物易物交易,直接以牛羊马匹交换所需物事,让课税司收取商税甚为不易。”
朱权回想白日里所见,确如刘承宗所言,游牧部族为图方便,都是以牲口,兽皮直接交换,念及于此便即问道“不知我大明目下商税如何一个收法?”
“商贾交易三十取一。婚丧嫁娶等物,自织布帛一概免税。”刘承宗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后又即接道“若是以物易物的交易,交易数额难以确定,自然给抽取商税带来极大不便。”
朱权闻言不禁失笑道“莫非刘大人是要市集中交易皆用铜钱银两,不得以物易物?”眼见刘承宗颔首示意正是如此,便即沉声说道“既然事关朝廷税赋,且涉及兀良哈三族,本王便想想法子吧。”
刘承宗眼见朱权答应助力,不禁甚喜,站起身来躬身微笑说道“如此下官就多谢殿下相助了。不过下官尚有一个不情之请,城里的商贾之事,希望也能得殿下相助……。”
朱权闻言心中不禁苦笑忖道兀良哈三族首领毕竟乃是我部下,不好推托,这城里的商贾却又怎么了?怎么我这初来乍到,大宁的地皮子还没踩热,做生意的事情都我扯上关系了。
刘承宗缓缓落座后长长叹了口气后言道“辽东都督俭事马云大人手下三万士卒驻守大宁日久,这军中的百户,千户等人多有涉及城中客栈,酒楼等生意……”
朱权听得这位大宁的父母官大人这般说来,心中豁然明了,不禁暗自苦笑忖道若是军中百户,千户,甚或更大的官儿开的酒楼,客栈,只怕收税的小吏不敢招惹。略一沉吟后沉声说道“此事待本王思虑一二后再做打算。”言罢端起茶盏示意。
刘承宗眼见宁王示意送客,也就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夜幕时分,宁王府的客厅之中已然摆下一桌颇为丰盛的宴席。
朱权听得风铁翎在宴席之间诉说接收粮草辎重时所目睹之事后,不禁微微皱眉,意犹未尽的放下一支羊腿,接过丫鬟递来的毛巾擦拭了一下满手淋漓的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