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看他已经被彻底收服,略一沉吟,缓缓说道:“从明儿起,你不去东宫伴读的时候,也到国子监和曹国公李景隆那帮小子一起读书吧,若是朕要让你上朝廷议大事,自会派人去你府中传旨。”原来昔日朱元璋有心栽培燕王朱棣和宁王朱权,曾让他们隔一日就到东宫太子朱标处,伴读皇孙朱允炆,听方孝孺讲课,希望以儒家的教育潜移默化,使得他们日后能心甘情愿的忠于以后大明朝的皇帝朱标。
朱权听得自己要去和一帮子酸儒相处,头皮也有点微微发麻,心中忿忿不平,忍不住轻声问道:“那四哥呢?”嘴里这样说,心里忍不住恶狠狠的想道:朱老四以前跟我说什么难兄难弟,既然战场一起上,黑锅一起背,那这读书的苦差事,自然也不能少了你。
朱元璋听他如此说,面色一沉,问道:“若是朕不叫你四哥也去国子监读书,你是否就觉得父皇不公平了?”
朱权在庆州之时也曾和元军浴血搏杀,面对纳哈楚八万大军铺天盖地的箭雨,经历了数次险死还生,胆量已和昔日大大不同,闻言也不惧怕,索性低头沉默不语,给朱元璋来了个默认。
朱元璋眼见他如此强项,心中恼怒间也夹杂着些许欣慰。恼怒的是这个儿子竟然也和那个二愣子巡城御史周观政一般,横起一根筋来撑到底,欣慰的是他经历远征辽东后,胆量已然已和以前未离开应天之时大为不同。试想若是这兔崽子还给自己三言两语就震住了,日后如何统率大军镇守北方,以作朝廷藩屏?想到这里,冷冷哼了一声,缓缓说道:“也罢,出宫之后,就去你四哥那里一趟,传朕的口谕,让他日后也和你一起去国子监吧。”
朱权眼见终于将朱老四也拖下了水,心满意足的微笑躬身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朱元璋眼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忍不住挥了挥手,笑骂道:“记得要多多练习武艺,待得大军远征漠北,棣儿和你还要随军远征,去吧。”
朱权叩拜之后,出了御书房朝武英殿外走去,刚一出得殿门,只见一个五十余岁的宦官笑脸相迎,点头哈腰,正是御书房的总管薛京。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朱权眼见对方一副恭谨之色,也微笑点头说道:“本王久离京师,薛总管一向可好?”
薛京虽是名为御书房总管,但毫无实权,莫说是锦衣卫的首领蒋贤,李翎他惹不起,就连朝中那些文官武将,见了他也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正是因为如此,他也就想多多结交这位待人和气,深得皇帝陛下看重的宁王殿下,寻求一个靠山。闻言忙赔笑道:“托殿下的福,老奴这贱躯尚好。”说到这里,低声道:“老奴伺候陛下两年多了,除了燕王殿下和您,还未曾见过其他亲王能得陛下单独召见,可见他对您有多么看重,日后还请殿下对老奴多多关照才是。”
朱权听得他这么说,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薛京虽无实权,毕竟伴随老头子身边,这庙堂之上也如战场一般,斗智斗力,多个耳目也只有好处,思虑及此,低声问道:“莫非薛总管还有什么为难之事么?”
薛京凑近朱权身侧,低声说道:“老奴听说殿下在东宫伴读皇孙殿下之时,曾经闹出过一些不愉快。想来便是白徵那小子从中使坏,这小子昔日进宫之时,若非老奴多方关照,岂能有今日这般福气,去东宫伺候太子殿下和皇孙殿下,这小子此时还只是如此地位,就敢得罪殿下您,日后等太子殿下登基,岂非要翻上了天去?”原来那白徵乃是伺候太子朱标父子的少年宦官,昔日还曾到宁王朱权府中传旨,让他伴读东宫,近日仗着自己在东宫伺候,已然越发不将御书房总管薛京放在眼中,相互间已然大有心病。
朱权听薛京如此说,回想起那小宦官白徵到自己府中传旨之时的那副张狂劲儿,脸色微微一沉,心念转动间,已然明白了薛京想挑动自己去对付白徵之意,心中暗自忖道:上次我在御书房用蜂子蛰了朱允炆那小子,朱老四替白徵求情之后,才将此事掩盖下来,后来白徵不当着朱允炆父子和方孝孺之时,见到朱老四都是毕恭毕敬,此时已然成为了朱老四安穴在东宫的耳目也不一定。回想今日庙堂之上所见,太子朱标在一众文臣武将间那种自己和朱棣远远难以企及的影响力,深觉在此形势之下,自己没必要为了白徵这么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去开罪厉害的朱老四。
想到这里,朱权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白徵那小子曾得四哥相助,目下我和四哥的关系极好。”
薛京乃是极为精明之人,朱权这两句看似没有关联的话一出口,他哪还听不出朱权言下之意,闻得这白徵又找上了燕王朱棣做靠山,心中更是感觉有点不妙。
“薛总管也无须太过担心,待我去四哥处探探口风再说。即使不能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朱权一面微笑着说道,一面离开薛京,顺着御道朝洪武门走去。
薛京在宫中日久,内心自也明白,在朱元璋眼皮子地下勾心斗角,对大家都绝没有丝毫好处可言。他今日对朱权说这些话,也是一时按耐不住对于白徵的憎恨,回想起精明的皇帝朱元璋和那今日荣升锦衣卫指挥使的蒋贤的手段,也觉得朱权言之有理,默默看着朱权渐行渐远的背影,暗自忖道:宁王殿下昔日行事,颇有点少年人的意气用事,自辽东回来后,倒是越发沉稳精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