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喜欢多事的人。刚刚给她送饭过来的宋婆子，就添油加醋地把前院二奶奶的话学给了檀香听。

“哼，她们不过是嫉妒七奶奶年轻，又怀了身子，故意地欺负七奶奶，不找丫头来伺候您。七奶奶别生气。”宋婆子想着檀香好歹大着肚子，讨个乖卖个好儿总不会有错的。

“我不气”，檀香从砂锅里捞出一只鸡腿，大口啃着，若无其事地道：“等着吧，等我安安稳稳生下孩子，再慢慢跟她们算这笔帐。我怕什么？我有的是工夫”。檀香转身从罗钿小柜中取出一串钱，递给了宋婆子，笑道：“以后前边儿有什么话都来告诉我，自有你的好处。”

宋婆子眉开眼笑地接了钱，连声道谢。

又过了两天，檀香见了红，稳婆是头两天就已住了进来，此时忙忙地赶过来瞧了，笑道：“看这样子，到今天下半天儿七奶奶就能生下来了。”

佟鹏到月婵屋里去，见她正吩咐金儿说给二门外的小厮去备车，便笑问道：“这是要出去？去看娘？”

杨夫人因顾着两个女儿的脸面，执意要自己出来单住。月嫦两姐妹苦劝不得，多尔衮倒额外置了个四合小院给她，佟鹏是孝敬了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如今就在离王府不远的永芳里居住。月婵隔三岔五地总要过去陪母亲说说话。

因见佟鹏问，月婵微笑道：“正要过去跟你说呢……今儿倒不去看娘。我因连日里心不静，总做噩梦，想着去静月庵菩萨跟前跪一跪。怀宗明年参加童试，顺路求菩萨保佑他能中出来。”

佟鹏听了，沉默了半刻，含笑道：“那我陪你去吧。”

月婵将收拾好的包袱交给金儿，让她先拿到车上去，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她今儿就要生了，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男人不陪在身边，最是觉得凄凉……”

月婵想起那个寒冷的雪夜，她生雪生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旁边只有檀香一个人照顾她，心里一热；又想到那时她们姐妹情深，如今却已成陌路，心里又是一痛，不禁幽幽长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在家陪着她吧，我就不陪了。我想带着怀宗和天赐一起去。”

正是早春时节。

静月庵的香火不盛，又非初一十五，此时显得很是清静。月婵双手合什，双目微闭，在蒲团上静跪了许久，方才起身。

院中一株梨花正盛开着，洁白似雪，怀宗带着天赐正在树下玩耍。一个青衣尼姑手执扫把一边把将那落花扫到一处，一边含笑和两个孩子说着些什么。

偶尔一阵风吹来，那满树的梨花便又纷纷落了下来，翩翩飞舞，一如银蝶，落了树下的三个人满头满身。怀宗便指着那尼姑发笑，尼姑也兀自微笑着从肩上将落花拂落了下来。

月婵从庵堂里走了出来，瞧着这幅画面，也不禁微笑了。碧儿扬着声音喊道：“天儿不早了，两位少爷别玩了，回家喽。”

那尼姑听了，便回过头来一望，正和月婵双目相对。碧儿咦了一声，奇道：“这位师父，和咱们家从前四奶奶倒好生相象呢。”

再转脸瞧月婵，见她已经是脸色煞白，呆立不动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