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高,你说……我有罪否?”
何逵拱着手,看着自己的脚尖。何咸向黄琬汇报时,他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黄忠说黄琬上违国法,下违民心,就算死了也不能归葬祖坟,他就知道黄琬会动摇。作为世家子弟,作为党人名士,黄琬不怕死,但是他怕辱没祖宗,他怕身后留下污名。不能归葬祖坟,以不忠不孝的恶名被写入青史,对黄琬来说是无法承受的耻辱,就算是死也不能洗脱。
他希望黄琬能活下去,但是让他说黄琬有罪,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黄琬有罪吗?这话不好说,关键要看谁来评判。可黄琬问这句话就表明他的心理有崩溃的迹象。黄琬是党人,是名士,党人、名士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他们一直坚信自己是对的,直道而行,无愧于心,虽然遭受两次党锢,但邪不胜正,胜利终将是党人的,现在连遭败绩,是不是证明了他们错了,连上苍都抛弃了他们?如若不然,为什么孙氏父子连战连胜,他却被困山中,颍川战场逆转,袁绍也面临着全面溃败的可能。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黄琬方寸已乱。
过了良久,黄琬幽幽地说道:“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去年中原大疫,百姓扶老携子,共奔豫州,天意民心可见。我等自负天命,为圣人立言,为百姓立命,却见天下大乱而不能救,见百姓涂炭而不能抚,岂止有罪,简直万恶不赦。”
何逵、何高惊骇不已。“黄公……”
黄琬抬起手。“子高,你别说了。子同,你再辛苦一趟,去见见黄祖,问问家乡的情况,看看黄忠所言是否属实。如果真如黄忠所说,我……”他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远方,眼睛被灿烂的朝阳照得眯起。“我愿受刀钺,赴鼎镬,以身承罪,百死而无一怨。若是不然,纵使千刀万剐,遗臭万年,我也要与黄忠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何逵、何咸相对无言。他们清楚,对黄琬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让他承认自己错了有多难。可是其他掾吏、卫士却不这么想,黄琬有投降之意,他们就有了活命的可能。见何咸不吭声,有一个掾吏忍不住排众而出。
“太尉,欲求证黄汉升所言虚实,何必去问黄祖,太尉身边便有不少知晓内情之人。”
黄琬很惊讶,不过他随即又恍然大悟。他身边的人不是他的宗族就是他的乡党,有不少人是他转镇洛阳时才从江夏赶来的,对江夏、南阳的情况并不陌生。只是他公务繁忙,又尊卑有别,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们交谈。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不禁惭愧得满脸通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自己身边就有这么多信息来源,却从来没有想过主动去了解一下,面对黄忠,怎么可能不败?
黄琬后悔莫及,环顾四周,大声说道:“有人了解黄汉升吗?”
过了一会儿,远处有一个卫士怯生生地举起了手。“我听过黄汉升与孙将军,不是,孙策相识的故事。”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卫士举起手。“太尉,我听过黄汉升阵斩夏侯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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