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真是没有耐心,说第二遍又不会怎么样……”夕瑶嘟囔道。
她却没有因为汎尘的不耐烦而不开心,她反而觉得这魔鬼似乎变得好说话了很多,虽然还是嫌弃她,各种奚落,动不动就要用冷漠的眸光封杀她,杀得片甲不留。
夕瑶仰起头,笑得很开心,吻在那看似无情的薄唇上,就像蜻蜓点水一般,她竟然大胆地决定,他不推开她,她就这样赖着不动。
她很喜欢他,喜欢时好时坏的他,不管他曾经对她多好多坏,她都只认准他。
追随他,早已成了她一种无法更改的习惯,哪怕是要命的坏习惯,也无法改变,因为无法自拔。
他低眸看着她微微闭着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勾勒出可爱的弧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总是很容易得到满足。
此刻的她,看上去是如此天真而快乐,他有点不忍心打破这样的安详。
是的,现在的他并不想弄哭她,不想看她痛苦和悲伤,他给她的快乐,总是很有限,是他太吝啬,还是他的本质太邪恶,总是有意无意地伤害她?
他说,除非她赶走他,不然他不会走,他说了这样的话,心里却很清楚,很快她就会赶走他。
他何尝想离开她。
他闭上眼睛,看不到蓝眸里的犹豫和不忍心,他动摇了,他启开了口,吻着那无知而单纯的红唇。
他所爱的女人,他所眷恋的身体,他所喜欢的味道,终将会一一失去,远离他汎尘,远离充满危险的他。
离开他,她会不会快乐一些?不再有痛苦,不再受到伤害。
她或许就该留在人类世界,过普通人类的生活,她不适合那个混乱而血腥的世界。
曾经的他,宁可亲眼看着她死在他眼眸底下,也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身边,她是他的所有物,他的东西,他不要她的时候,也要亲手摧毁她,不允许别人捡残渣。
如今的他,如此害怕她的死亡,害怕世界没有她的痕迹。哪怕他看不见她,至少他知道她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这么一想,多少觉得有些心安。
就像他平时在外头,不管做什么事,他总是很清楚,闵德府有个妻子在等他回家。
他用心吻着她,缱绻的深吻,也无法烙进心头成为永恒的纪念,因为他不甘心,魔鬼不甘心,他不愿意放手,也不想这么放手,不肯给她离开的自由。
他该怎么办?因为一时感性而做出不理智的事吗?
他或许会因为生气她做错的事情,认为她背叛他,不可饶恕,他怨恨她,恨到想让她去死,可是他不敢保证,她真的死了时候,他会不会再经历一次魂溟河的痛苦,他会不会后悔。
“嗯?”夕瑶额前多了一只手,不等她反应已无情地推开了她,靠在他腿上。
“你说你不会走的,你不可以骗人!”夕瑶又说了一遍,因为不放心,所以握着那只被她绑住的手,闭上眼睛睡去。
他安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入睡,这一次,他真的很有耐心,耐心地跟她告别。
那左手虎口处的图纹开始活跃,在那只漂亮的手上浮动,游走,似乎感应到主人的不舍,而渐渐变慢了速度。
可是她的眼角已淌下泪水,那悲伤的记忆大门已重新开启,尘封已久的过去,他终究还是还给了她。
他沉默不语,凝视着她,心里踊跃着矛盾和悲伤,她此刻被唤醒的疼痛同样在他心里化成一阵阵刺痛。他的手指,抹掉她不断淌下的泪水,却还是亲手还给了她不幸的记忆。
他撒谎了,他之前说,夕瑶记忆里的影子女孩被他杀死了,她的死亡导致夕瑶那段记忆也跟着消亡,无法追溯。
事实上,他一直留着,藏在他心底。
那段记忆,有好有坏,有光明有黑暗,有笑容也有眼泪,但都是属于他们的过去,他们的曾经,她心里的他,她深爱的他,以及她怨恨的他,他都不愿丢弃。
他只不过不愿意让她想起那最后的悲剧,她第一次真正认识的魔鬼,邪恶残忍,冷血无情,甚至亲手杀了她腹中胎儿,一步步逼她走向绝望的深渊。
他以为,她永远不会再触碰这段记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她有权利知道,知道以后,她有权利选择恨他,逃离魔鬼。
这真的是汎尘给夕瑶的权利吗?或许,只不过是为了推开她的理由。
“如果恨我,你才愿意离开,与不确定的危险彻底脱离,那么,恨我吧。”汎尘在心里说道。
那不停流下的泪水,打湿了被她枕着的绸缎。
良久,他左手上的图纹停止了动作,她却哭出了声,只是不敢睁开眼睛,可她分明已经醒了,她只是不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