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戈司是否愿意,他都不得不救夕瑶;也不管这个家族是否欢迎闯入者淅,他都光明正大地霸占了这里,甚至没人敢靠近他半步,包括戈司最喜欢的红瓦亭子,那把椅子也换了新的主人。
接下去的二十多天里,夕瑶接二连三地喝下不同的药,她的身体也逐渐恢复。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冰冷的外表下,却让夕瑶感到无比的温暖。
淅似乎知道夕瑶介意某些事情,即便她不说,他也顺着她的心意,尽可能小心地保护着她的自尊心,他总是恰如其分地保持她觉得安全的距离。她不想让他看到糟糕的自己,那么他就不靠近。
夕瑶再一次接过戈司手里的药,她才喝完最后一口,就听见“啪嗒”一声,戈司趴下身,上半身倒在床上,仿佛灵魂瞬间被抽掉。
每次夕瑶喝下戈司送来的药,他就会突然倒下,就像梦游的人,突然游累了,不想动了,随时随地由着性子倒下继续睡觉,就像他经常任性地拖着未剪断的绷带,下人在他身后追,他却丝毫不介意。
“戈司?”夕瑶放下药碗。这几日下来,夕瑶发现戈司不变态的时候还挺好的,奇怪的是,他怎么变得不爱说话了,一个字都不说。
夕瑶爬下床,将戈司挪到床上,不小心碰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她连忙收回手,已来不及,血液晕染了白色的绷带。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弄成这样?难道不会疼吗?真搞不懂你,”夕瑶说着俯下身,她除了气色不是很好,已基本恢复,手指剥开戈司身上的绷带,往上挪了一些,将伤口盖住,喃喃地说,“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害我的,不然你现在也不会救我,你只不过把我当成了她。”
“你不变态的时候会让人忍不住想关心你,哪有人终日像你这样的,好像随时会死掉一样。我收回以前跟你说的那些过分的话,其实我也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我知道,其实你很在意她……”
“对不起。”戈司突然开口说道,这二十多天里,他第一次和夕瑶说话,因为他被夕瑶吵醒了。他也才知道,他这些天做着劳累的梦,替夕瑶诊治,研药,煎药,还亲自送来,原来不是梦。
“嗯?嗯……没关系。”夕瑶笑着回道。
戈司看不懂夕瑶的笑容,疑惑地问道,“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怎么一句‘对不起’就原谅了我呢?”
“一开始是很恨你,觉得你蛮不讲理又变……,”夕瑶顿了顿,收回变态的称呼,又道,“但你最后还是救了我,你本性也不坏。”
“救你并非出自我的本意,你不是素洱,我可以不救你。”
“你终于相信我不是她了?!”
“或许我早该发现了。”戈司因为一直耿耿于怀,对素洱的恨意深深地扎在心底而忽略了很多明显的细节,也是因为这样,知道真相以后,他才不愿意相信。
“我想你那么恨素洱,只不过是因为你在她身上寄托了很深的情感,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我觉得你很孤单。虽然你生在这样的大家族里,有很多下人和随从,他们都尊称你‘戈司大人’,可是你身边没有一个朋友,甚至……我都没有见过你家人来看过你。”夕瑶觉得很奇怪,戈司受这么多伤,身体状况这么差,为什么他的家人都不关心他?他身边除了下人就是随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孤单?夕瑶这么一想,又觉得戈司其实很可怜,他像一只关在笼子里奄奄一息的金丝雀。
“孤单?即便身边围满了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是真的可以温暖你,怎么可能不孤单呢?”
“温暖的人就不会觉得孤独,就算失去温暖你的人,你也可以去温暖别人。”就像夕瑶,她见过最温暖的人是洂,而她最想温暖的人,就是淅,光是这样想,就不会觉得孤独。
戈司撑起身,拉过夕瑶,问道,“可以是你吗?”
缅怀遗憾,放下仇恨,戈司如此看来,即便夕瑶不是素洱,却长得一样,也一样让人觉得温暖。
“嗯?”夕瑶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戈司那睁着二分之一的眼眸,扑朔迷离,加上这具有磁性的虚弱声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夕瑶试图推开戈司,却无从下手,他身上到处是缠在绷带的伤口,提醒道,“戈司,我不是素洱。”
“我知道,你叫夕瑶。”戈司第一次叫出夕瑶的名字。
“嘭”的一声,门被淅踹开,他冷眸看着床上纠缠的两个人,冷声问道,“当我死了吗?”
夕瑶闻声转过头,连忙解释道,“淅,不是的!”
戈司瞥了一眼持剑上前的淅,撑起身,坐到一边,依靠着墙,平静地对夕瑶说道,“他好像想杀了我。”
戈司,那不是好像,根本就是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