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地倚着墙壁滑下，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黑衣大汉，她已经彻底绝望了。

较胖的黑衣大汉抬脚踢向她的小腿，嘲弄地吼她：“小乞丐，你跑啊，怎么不跑了？我让你跑！让你跑！”

一边怨愤的吼着，一边抬脚踢她的小腿，他似乎是跟她的小腿杠上了。

“唔！”被人这么踢着，真不是一般的疼，她想将腿挪个位置，避开那人的脚尖，可是又累又冷，根本完不成挪腿的动作。

“够了。”另一个黑衣大汉皱着眉阻止较胖的黑衣大汉的动作，弯下腰，伸手去拿绣囊。

平鸾见那人的手是冲着绣囊而来，忙将绣囊握紧收在胸前，尔后便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一只近在眼前的大手咬了下去。

黑衣人并未出声，只是再次皱了眉，显然，眼前这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的举动让他有些吃惊，用另一只握住小乞丐的下颌，这才将手从小乞丐口中解救出来。

无视手背上被咬出血的伤痕，淡淡地瞥了一眼再次准备出脚的同伴，朝着小乞丐开口：“东西给我，那不是你的。”

她也知道那不是她的，可是她只能用不是她的东西去救娘亲，她不能给他，不能！

将头埋在膝盖中，凌乱的发丝盖在脸颊耳侧，让黑衣人看不清她脸上的坚定，看不见她眼中的无奈。

一时间，黑衣人就看着那颗埋在膝盖中的小脑袋没了动作。

较胖的黑衣人显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一个小乞丐身上，冲着同伴说道：“毕源，何必跟一个小乞丐罗嗦这么半天呢，直接给她一掌不就完了吗？”

说着，便伸手，打算给这个碍事的小乞丐一掌。

“我的绣囊如何能抵得上一条性命。”纯粹的嗓音，透着年少的稚嫩，但却带着一丝不容亵渎的神圣。

两个黑衣人听闻说话声，迅速地起身，打算朝着少年行礼，但少年摆了摆手，二人便恭敬地退到少年身后。

少年朝着蹲在墙角的平鸾行去，他步伐迈得极缓，但每一步都走得极致的完美。

在平鸾跟前站定，他低头看她，见她衣衫褴褛，发丝凌乱，瘦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但他却再没了动作。

平鸾忐忑地看着眼前那一双沾着雪末的洁白靴子，鼻间充斥着浓郁的药香，怔忪地不知该如何。

许久后她听到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说：“你想要绣囊里的东西。”

埋着头的平鸾抬头看那少年，她抬头地动作进行地极为缓慢，少年能清楚地看到她皴裂的嘴唇在颤抖，能清楚地看到她含着泪花的晶亮眸子里有着某种深深地渴求，那般强烈的渴求似乎他曾经也有过，心中便微微一痛，就那么看着那一双晶亮的眸子忘了动作。

平鸾在完全见到少年时，只觉得眼前所见的是一片纯净的雪白。

雪白的绒帽，雪白的锦衣，雪白靴子，连少年的肌肤都是通透的雪白，似乎他似雪，又仿佛雪似他，他就那么站在雪地中，一身雪白的他，与满眼苍茫的积雪融为一体，一时间让她辩不真切。

似雪的少年缓缓弯下腰，细腻的黑发自肩头落下，在划出条条完美的弧线后垂落在她的膝盖上，如此，似乎她与他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何也剪不断的联系。

她看到少年唇角抿出动人的痕迹，看到少年轻扇的睫羽上沾着细小的雨露，然后她看进了少年漆黑的眼眸中。

她忽然发现，她所见到的是一抹飘忽的灵魂，一抹纯粹的灵魂，一抹不沾染丝毫俗世尘埃的灵魂，这样的灵魂不该属于人间。

她看到那一抹纯净的灵魂对她展露出世间最圣洁的笑容，尔后，灵魂对她说：“我们做个交换吧，我将这绣囊中的物件赠于你，而你将你身上的物件送我一件，如此可好？”

她怔忪地点头。

少年缓缓蹲下身子，朝着她浅浅一笑，浓浓的暖意便忽的袭上她心头。

平鸾将握在胸前的绣囊缓缓递到少年眼前，她见少年抬了抬手，继而伸出的手便被少年托住。

少年的手，同样雪白，十指修长，有着不可思议的干净之感，但让她诧异的是，少年的手却远比她的要冰冷许多。

看着那一只干净漂亮的手托着自己乌黑枯瘦的手，她有些不自然的抽了抽手，但是少年只是轻轻握了握她手，然后另一只手取过她手中的绣囊，将绣囊中的物件倒在她手中。

她这才知道绣囊中装着的不是银子，是一块玉牌。

玉牌通体乳白，上面雕刻着腾云的祥龙，她几乎能清楚地看到祥龙片片的鳞甲，那玉牌触手的细腻感觉告诉她这玉绝非一般的玉石，这是她这个乞儿所能做的最肯定的判断。

少年将平鸾的五指合拢，随即低下头，似是叹息：“送出去，便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吧。”

他说得极轻，连在他跟前的平鸾也没有听清，下一刻少年却已抬了头，仍是浅浅地笑着：“现在这玉牌已归你所有。”他微微侧头，面露疑惑：“只是，你要送我什么物件呢？”

闻言，平鸾低头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她只是一个乞儿，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送他。

她有些失落地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少年，而少年也没有再出声，她心中便有些忐忑。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唤：“清主子。”

她抬头，见着不远处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车边正站着一个黑衣人，恭敬地朝着少年行礼，而少年已缓缓起了身，却是站着不动。

“清崇，上车来吧，外面太冷了些。”不过是少年的声音，却隐隐让人觉着无从抗拒，但语气中又夹杂着一丝浅淡的关切。

随着说话声落，马车的车帘缓缓被撩开，探出车帘的那一只手骨骼生的极美，肤下的脉络依稀可见，那锦袍袖口滚边的金色丝线在阳光下泛出的光泽令平鸾眯了眯眸子。

一个名字就那么深深地烙印在了她心上。

她记住了，那个少年叫清崇。

少年轻声应道：“嗯，就来。”

尔后，少年低头看向她，仍是浅笑着：“你要送我的物件就先欠着吧，若是往后遇上了，你再送我吧。”

少年说完，便迈着缓慢的步子，朝着马车行去，而那挑着车帘的手就一直那么挑着。

平鸾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少年笔直的背影，看着他缓缓地向马车行去，看着他抬脚上了马车，看着马车的车帘落下，看着马车逐渐远去。

她在心中默念着少年说的话，一遍又遍。

只是不知，似雪的少年，若是往后再遇上你，我该送你什么？

因为，我一直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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