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铮当然不会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保定北门所发生的事情。</p>
此刻的他，正在找落脚的地方。</p>
所谓兵荒马乱的年景，聂铮从没有遇到过。</p>
他生就是太平人。</p>
身上养出来的，自然是盛世年代的生活习性与观念。</p>
此时此刻的保定城，气氛沉闷压抑异样，街道上时不时就有持戟甲士来回巡逻。</p>
竟是很难找到一个普通百姓打听这里的情况。</p>
就连酒楼、茶馆也是门可罗雀。</p>
“店家，这里有牙行吗？”</p>
所谓牙行，其实就是中介，聂铮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安顿一下身后那些小家伙们。</p>
住客栈，太不方便了。</p>
难不成那么多姑娘跟自己睡一个屋子？</p>
反正自己是不介意……</p>
茶馆里的掌柜没想到居然有人来，“嘿”了一声后，道了句：“稀客，几位是修士吧？”</p>
“掌柜怎知？”</p>
这老掌柜也不见外，直接端了一壶茶坐到一张方桌上，然后招手示意聂铮等人过来坐下。</p>
“自打南院大王萧渐离之子死在咱们南楚人手上时，这保定城里的人呐，每天都会有不少往南迁，原本咱这茶馆多热闹，现在是一点儿生意也无啊！来，坐坐坐。”</p>
聂铮等人依言坐下。</p>
聂铮与李素瑾一张条凳，白凌波一张条凳，小白狐和苏奴儿一张条凳，老掌柜一张条凳。</p>
饕餮则窝在桌子当中。</p>
“掌柜的怎么还待在这里？”</p>
这老掌柜哂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搬，根在这儿呐！”</p>
说完老掌柜直接给自己沏了杯茶，一饮而尽。</p>
“搬走的那些都是些商贾，这里临近北辽，这里有个落脚地做什么事都方便，眼下要打仗了，他们哪里还会待在这里？我这种人不一样，祖业、祖坟、祖产都在这里，怎么搬。”</p>
“眼下保定城中还有牙行吗？”</p>
“公子怎么总问这个？想寻私牙？官牙？”</p>
所谓牙行，便是中介。</p>
上至房产地契交割，下至人口买卖拉皮条，都属于牙行的营业范围。</p>
而私牙，则是没有经过衙门授权的，纯粹靠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或者些许人脉关系，来撮合交易的达成。</p>
官牙就是有衙门授权许可的中介行了。</p>
“私牙。”</p>
“嗯？那公子怕是要失望了，做私牙的，根都不在这，眼下人心惶惶的，哪里还有人肯留在这？不知公子找牙行作甚？”</p>
“人生地不熟的，没地方安顿，想盘处宅院住些许日子。”</p>
“哈哈哈——”老掌柜突然就笑了起来。</p>
“不知因何发笑？”</p>
“眼下这保定城，最多的便是宅院，看公子应是个修士，随便寻间无人的宅子暂住就是了，钱都不用花。”</p>
老掌柜的话说对了，此刻的保定城，虽然没有十室九空，但一半一半还是有的。</p>
只要用心寻，很容易就能找到空置的屋宅。</p>
聂铮起身谢过，便要从怀里掏些银钱来。</p>
不料拿到手上时，全是金叶子。</p>
老掌柜顿时眼睛就亮了：“小兄弟你这让人多不好意思，一片就够了……”</p>
聂铮讪笑着将手收了回来：“拿错了，拿错了。”</p>
李素瑾眼尖，看见了金叶子脉络上的“连环”二字，正是连环坞独有的金叶子。</p>
李素瑾好奇：“你哪里来的这些？”</p>
“还不是跑路时夺回来的！你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花掉这么多，我当少爷那会儿也不敢这样花钱啊……有碎银子没有，快谢谢人家。”</p>
李素瑾翻了翻荷包，没有碎银子，里面的银锭子价值跟金叶子差不多。</p>
聂铮挠了挠头皮，只好肉痛的递给了老掌柜一张金叶子。</p>
那老掌柜喜笑颜开的接过：“不知几位来到这保定城作甚？看样子你们也是有些本事的，不过眼下不像是太平光景，边境就是绞肉场，死在这里的修士可不少。”</p>
“听说这里有修士自发的组织起来抵御北辽人，特意来出一份力。”</p>
聂铮仗着进城时听来的一些消息信口胡诌，那老掌柜闻言却颇为动容。</p>
开始不住的往苏奴儿、小白狐等人身上打量。</p>
这几个小孩子……怎么也带过来了？</p>
难不成是居家过来抵御北辽恶贼？</p>
嘶——</p>
老掌柜的神色突然就变了，原本手中接过去的金叶子也递了回来，一本正经的一揖倒地。</p>
“贤伉俪实乃义士，为我等寻常百姓的性命，不惜舍身赴险，如此重金，老汉不能收！”</p>
这老掌柜突然的举止直接把聂铮弄懵了。</p>
聂铮正待去扶他起来，不料这老掌柜竟然自己起身，然后往柜台跑去，从里面掏出好几吊钱来。</p>
“老汉早就有心杀贼，奈何实在无力回天，这是些小小心意，若是能让义士在渴了时，可以买上几坛酒喝，老汉就心满意足了。”</p>
如此姿态，聂铮和李素瑾都有些傻眼。</p>
尤其是聂铮，看着那一壶壶茶水换来的铜板，心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p>
聂铮赶忙推脱拒绝，却又不好说自己并不是来杀北辽狗贼的。</p>
你推我让了半天，那老掌柜讪笑着将银钱收了回来。</p>
“是老汉糊涂了，公子能拿出那么多金叶子，又怎会缺银钱，糊涂，真糊涂。”</p>
这老掌柜说完就慌里慌张的将那几吊铜板放了回去，然后拉着聂铮的手腕就说：“我知道一处地方，有个好院落是空着的，绝对能够让你们一家人住的舒适。”</p>
聂铮这下也不好拒绝了，只能顺着老汉，一路被拉到了一处院落之前。</p>
这不是个大户人家的院落，但也小巧精致。</p>
二进的宅院有着两个厢房和一间主卧，还都是在二层的小阁楼上，供他们几个住是绰绰有余了。</p>
宅院位于一个十字路口，院外有两株桂花树，正是花盛时节，香飘四溢。</p>
而院内则种着一树银杏，泛黄的叶片堆积在院落里，时不时还会落下两片来，平添几分苍凉之感，显然是有些日子没人住了。</p>
“这里位于城南，是个好地界，老汉也住在附近，跟街里街坊的都熟，有什么事两位义士招呼一声便好。”</p>
聂铮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跟表情应对眼前一幕，只能讪笑着道谢。</p>
“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p>
“什么老先生，痴长几岁而已，老汉姓杨，街里街坊老杨老杨的喊惯了，义士也喊我老杨便好。”</p>
聂铮拱手道谢：“不过在下的行踪还是要保密。”</p>
“呃……为何？”</p>
聂铮讪笑：“稽仙司，这些人太烦人了。”</p>
杨老汉恍然大悟：“啊，懂！懂！老汉现在铺子里没人，老汉得回去了，不打扰诸位了。”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