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宇将此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其并未催促此人,甚至没说何时让此人离去。贤宇只是告知此人他可以离去,也应该离去。毕竟此刻的贤宇不过是平凡人。其的日子虽说不上贫寒,但也绝没有理由平白无故的收养一个大活人。那人自家知晓自家之事,若是换了他也不会与自家这样的人有半点干系。最终,恐惧过后,留在其脸上的只是惨笑而已。其决定离开,但其无法在此时离去,因为其贪恋这里的一切,其想再呆上一会儿。
入夜,此人走到贤宇的身前再次对着贤宇下跪,眼含泪光的道:“老先生,在下的命是老先生救的,又承蒙老先生收留半月之久,在下实在感激不尽。在下虽说想报答老先生的莫大恩德,但天道不公,在下恐怕日后无法再见老先生之面,在此请老先生受在下三拜。”说罢其再一次对贤宇叩了三个响头,贤宇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这个自己从阎王爷那里硬拉回来的人,坦然的受了其的大礼。一旁的蕊儿此刻小脸上却有些不舍,毕竟这个人已与他同吃同住半月之久,是人相处久了总会有些感情,更何况这小妮子比旁人更重情义。其总觉得此人的遭遇与自家有些相似,并非经历相似,而是与其同样的孤单,同样的命苦。蕊儿觉得自家是幸运的,因为自家遇到了爷爷,她同情面前这个跪在爷爷脚下的可怜人,其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其知晓自家没有资格说话,因为自家也是被爷爷收养的可怜人。
那人给贤宇行了大礼后便起身朝门外走去,虽说只有数十步的路,但其每一步却迈的十分的艰难,就好似脚上有千斤重担一般沉重。也或许是其故意为之,其想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在感受一下活着的滋味。然而是路终究有走完之时,终于,其的双脚走到门前。其颤抖着手去拉那不是很沉重的门闩,但那门闩在其手中却变的沉重无比,其费了好大力气才抽开。
其知晓自家只要拉开门便有可能死去,但其别无选择,这里虽说是其最后的乐土,但其却知晓自家不能留在此处。其出了这道门死的或许只是自家,但若是留在这里死的或许就不只是自家,还有身后那两个对其有恩的人。其不能这么做,虽说其怕死,其畏惧死亡,其想活下去,但这一切绝不是让人与他一同去死的理由。其有着最起码的良知,其自认是个君子,其无法因为自家的私欲而连累其他人,更何况是自家的恩人。终于,其鼓足了勇气打开那道通向死亡的门。贤宇从头到尾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其目光平静如死水,无丝毫波澜。
其只是个凡人,至少此刻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凡人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去&一群要人命的家伙对抗,若是能对抗那就不是凡人了。既然已归反,贤宇就不能再插手此事。更何况其根本不知其救下的究竟是什么人,是好人还是恶人,故而即便其是修行之人此刻也不会出手至少在弄清对方是善是恶之前不会出手。其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此人出自家的店铺。除此之外其什么也不能做,或许其内心也不愿意做,其成了凡人,有了凡人的私心。
门被打开了,那人的脚抬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迈出店门。但就在此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那人只觉身上一痛,只见其左臂之上插着一支箭。而后接二连三的破空声响起,一道道冷箭从黑幕中射向此人。但除了第一支箭外剩下的箭没再能射到此人身上,因为此人已被一只手拉进了屋子。而后屋门被一阵风吹的关闭,只听登登登数声,那些剑尽数射到了门板之上。
那人喘着粗气惊愕的看向将自家从鬼门关救过来的人,还是那个老人,他用那只看起来有些苍老的手将自家救了回来。没错,将此人救回来的正是贤宇,就在那第一支箭射入此人体内的那一刻贤宇终于动了,只因其觉得若是不动那就是一种欺骗,骗了那人也骗了自家。也就是在这一刻贤宇有了一丝顿悟,所谓归凡并非人归凡,而是心归凡。只要有了一颗凡人之心,让自家的心感受凡尘间的一切,那便是归凡。身凡只是表象,心凡才是天道。正因如此在这一刻贤宇动了,其救回了那个人,因为在其看来即便是凡人内心深处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在自家面前死去。不出手是因为恐惧,并非不愿出手,只要有足够的力量,出手又有何妨?旁人无力出手,但他逍遥贤宇却能出手,能出手时就出手,没那么多顾忌。
那人身子还在发抖,其看向贤宇的目光除了感激之外还有一丝惊恐,其不知这个看起来已近六十的老者是如何让自家躲过那数箭的,其自认即便是一等一等的高手要做到方才那一切都十分的困难,更何况是一个暮年的老者。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