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宋九在家里,听到赵匡胤宣他,立即骑马进宫。
赵匡胤让他坐下,问:“宋九,你那个高炉研究得如何?”
“陛下,还有一些细节微臣没有琢磨明白,请陛下再宽恕半年。”
“半年,朕能候得,”赵匡胤道,即便赵普在这里,也只能说这句话,这是中国钢铁史上最大的变革,一旦它能成功,随着疆域增加,陆续又找到一些铁坑,火药的使用,宋朝课铁量会出现飞跃姓的进步,去年课铁总量就达到了一千多万斤,不仅是数量,还有质量,一旦高炉技术成熟,所有的铁矿石至少转换成了优质熟铁。甚至若干年后,宋朝都能出现钢铁时代的萌芽。赵匡胤肯定不知道后世如何,但这个显著变化还是能看出来的。
“宋九,你有一年未进宫了吧?”
“上次大食使者来,我进宫赴宴一回,不足一年,差不多十个月。”
“十个月哪,”赵匡胤有些恍惚,道:“近来朕变得渐渐多愁善感。”
宋九默默无言,赵匡胤渐渐也老了,甚至人未老,心态已老,高怀德的后妻燕国公主死,赵匡胤痛声大哭,对左右说道,明年诞节,当罢会禁乐。也就是他的生曰长春节不准奏乐。中书门下进谏,王者礼绝正更,虽陛下友爱之厚,然群臣上寿,无乐则无以为礼,望许教坊作乐。表面上他的妹妹死了,赵匡胤很难过。
抛开表面,认真分析,其实是亲人失去后,特别赵普事件之后,赵匡胤心态渐老,感到难过。是啊,燕国公主小时候对他不大好,可那终是小时候的事,长大了,他都做了皇上,还用着计较吗。看看燕国公主在世时,虽他姐妹有,只有一个燕国公主活在人世,何必计较过去,没有给她足够的荣华富贵,倒是给了赵普,但赵普呢。
所以才后悔。
这是都心态衰老的征兆,他是做大事的人,不是宋九,何必要婆婆妈妈,死了就死了。这时后悔管屁用。
“你看看……”
宋九接过来看,狐疑地问:“陛下让微臣看,是指那一方面?”
“全真复与田峤是同年吧?”
“是,不过他们做为国家官吏,微臣一再诫告他们,不能因私废公。包括微臣在内,一旦他们走出学舍或书院,微臣从不与他们有多少私信往来,要么就是督促他们不要放弃学业,书院出现新教材,微臣寄给他们,让他们在暇余,继续自学修学,增长知识。特别是最早几批放出来的学子,学了一年时间,学问不深,若不自学,必会淘汰。其他的,微臣不与他们有往来了,也杜绝他们往来。二人成朋,三人成党,朋党后祸无穷。”
“二人成朋,三人成党,说得好啊,田峤为人如何?”
“他是学舍学子,微臣有印象,此乃河北弟子,长于算术会计,为人很会变通,但素来品行不恶,微臣一度很看重他,不过其家乃贫,后来为朝廷征为胥吏,微臣没有阻拦。可是作为胥吏,收入很低,又走上社会,人是会变的,微臣不敢做评价。是非曲直,派人下去一查便知。”
宋朝胥吏多是差役制度,但也有募的,中央机构,例如三衙三司中书门下枢密院等等,多是募用,也就是雇用制度,象堂后官、主事、录事、主书这些高级胥吏薪酬还比较高。前行后行通引官就次之了。最次的是衙佐与秤子,库子这些苦力差役,有的是募雇制,有的直接是差役制。各州县的胥吏基本都是差役制度,不同的就是富户担任。
经宋九之手,现在宋朝变得更复杂,广南是免役制,但也不是完全的免役,一部分临时役差依然用差役法,雇百姓抽空轮流担任。常任差役基本实施了免役法,就是富人出免役钱,请人担任。然而各地情况不同,募钱又不同,例如广州乃是广南最富最大的州府,用的差役多,几达九百多常任差,但生活用费高,雇钱也高。连州多山,人口少,生活贫困,用的差役数量少,募钱也少,并且还有第二步调整,广州每年除了负担自己的差役钱外,还要分一些钱帛资助这些贫困州县。就是这样,广州负担仍不重,倒是连州应付起来会有些吃力。再如雷州,本来是广南比较恶劣的地区,就象大禹治水时一样,扬州乃是九州最恶的地区,但现在大修水利,陆续许多海堤修建起来,雷州半岛有很多平原地带,再加上沿海有沿海的经济,会渐渐变成广南比较好的地区。那么役钱也要不停的调整。
这是广南的变化。
它还没有影响到宋朝,一是广南才勉强变好,当然与南汉不能相比了,南汉那是地狱。二是当地豪强多,这个豪强不仅是生蛮首领,也包括一些当地的汉人武装力量,以及熟蛮的大首领,变革对他们有利就会支持,没利就会反对,甚至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陆续叛乱。这些都不用潘美动手的,不值。各州县自己一一平灭,甚至受宋九启发,平一处,就手治一处。
因此它的总量还不足以影响宋朝其他地区。
其次就是书院的胥吏,没有一个学子放出去是官员的,都是胥吏,四分之一留在京城各部司,四分之三放了出去,这些小吏要略高于宋九于广南募雇的小吏薪水,钱差不多,差距是在各项补助上,但还是不及各县县丞与主薄,一年杂七杂八的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十缗钱,只相当于宋九河洲作坊里上等仆役的薪水。
所以它造成了一些人才的分流,有的人宁肯到私人商铺里做主管,也不愿做小吏。薪水差距太大,高者能相差十倍以上。但也要看怎么想的,有的人看中了它是一个升迁为正式官员的契机,所以还愿意担任小吏,越是富裕家庭,越是有人愿意担任国家胥吏。毕竟这个胥吏某种意义与那些差役胥吏还有一些不同的。
宋九未联系,不知道现在田峤家境如何,但是以前他家很穷,再加上他投奔到同年全真复处,宋九更不敢下结论。
“朕清楚,大约是秦亶确有此事,”赵匡胤道,听到田峤是河北子弟,赵匡胤不用查,也断定下来,这些年书院在扩大,也有少量不好的,但两河子弟一直是金字招牌,走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差的。又道:“这是中书献上来的制书,你看看。”
宋九打开一看,上书一行字,令诸州知州、通判、判官、兵马都监、县令所掌盐麴及市征、地课等,并亲临之,月具籍供三司,秩满校其殿最,欺隐者当置于法,募告者赏钱三十万。
这个麴通曲,就是指榷酒。也就是各州县与兵马都监主要官员必须亲自过问属下的市征税务,各项专营与地课事宜,然后每月将治辖内账目呈报给三司查问,若是贪赃者,属下官吏或百姓举报有功,赏钱三百缗。
宋九放下,道:“不妥,空增官吏,未必有实效。且……”
“且什么?”
“上不清,上不公正,下不明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