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中，椴潇然与蓉若两人对视而立，吹起的发丝几乎缠绕在一起，没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的表情也是依然从容，却是隐隐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氛弥漫开来。

“蓉姑娘……我倒是感兴趣，在你心目中，我又该如何评说？”一直笑眼旁观的椴凛然举着酒杯起身，走到二人之间，深邃的眸子打量在蓉若身上，脸上柔和的线条一时缓解了这僵持的气氛，温雅儒意的声音，似在轻轻叩着蓉若的心门。

斜眼瞥着忍下怒意的椴潇然，蓉若又看看这个眉宇间透着清寂的男子，抿唇生疑。

从椴潇然的态度来看，这个人大抵就是皇帝了吧……只是，似乎徒有仁爱之心，少了一份霸气与威严……辅佐这样的皇帝，不得不叫人怀疑，这个椴潇然……

“怎么？蓉姑娘看不出了？”

思绪被打断，蓉若漾起一个笑，娓娓道来：“蓉若看来，您当时——琴样男子。琴样之人是人中之王，清贵孤高，少有人仰攀得起。试问天下有几人是真正的知其音者？曲高和寡，不胜寒凉。一张案上蒙尘的琴，犹如一把壁间张挂的剑，用武之处既是没有，就有一种前生命定的孤寂。”

“好一个大胆的女子！”椴凛然微微蹙眉，心头却因着她的话狠狠抽痛。如此尖刻地指出为人君者的寂寞，清苦，普天之下，敢和他这样说话的也只有她一个人了！这若是在皇宫，这刺痛要害的逆耳之言，可是死上万次也不冤！

“爷是客人，我是舞姬。爷要我说，我自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是话语生涩冒犯了您，还请您原谅蓉若的浅薄……”微微垂眸，蓉若接过酒盏：“蓉若这便自罚一杯，以示诚意。”说话间，蓉若仰头，辛辣入喉，穿肠而过，胃里燃烧起来。穿越前她是会喝酒的，但是扛不住这身子娇弱，一杯饮尽，她还是不禁咳嗽着。

椴凛然看着这可人儿，却是也无话可说。她哪里是浅薄，反是聪明至极啊！

好一句他是客！这不是皇宫，这里是王府家宴，他微服而来，就不是皇帝。她就算言语冒犯，却也对的是一个平凡人，说平凡话，又何错之有？况且，是他请她评论在先，自己应允了，又怎好怪罪领命说话之人！

扬起一丝笑意，这个蓉若，果然是个不俗的女子！

“我是琴，那么你呢？是花，是画，还是诗呢？”

摇摇头，蓉若微微欠身：“都不是。”转眸，淡看一眼椴潇然，继而清淡道：“琴棋书画诗酒花，当年样样不离它。如今七事皆更变，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话——”椴凛然听出些端倪，既而求证般的看向椴潇然。

浅浅钩唇，椴潇然伸手揽住蓉若的细腰，将她紧紧拽到身边，笑道：“见笑了，这是潇然的侧妃，着实不懂规矩，我会好好*教的。”手上一紧，蓉若只觉腰间被扼得生疼，却是脸色镇定，一直漾着谦和的浅笑。

“原来是枭王的妃子，得此佳人，枭王倒是有福了！”椴凛然先是惊诧，继而挂起和乐的笑容，几句场面话，压下心中的起伏。

“打扰贵客，妾身唐突了，这便告退。”现在皇宫贵族不仅知道她的存在，皇帝对她的印象似乎还极为不错，目的已然达到，那么便是多留无益了。

“送侧妃回厢。”腰上又是一紧，椴潇然在耳边吩咐，声音冷硬异常，想必是很早就想赶她离开。

欠身福了福，蓉若跟着小厮离开。

凝望着那袅娜的背影，椴凛然一时失神，心里却是慢慢盘算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