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骂骂咧咧,出口了一大串恶毒言辞。陈宇峰佯装昏沉,不做计较,他心中有愧,想青青所骂甚是,他活脱脱就是一个瘟神,周波交错了朋友,周影也用错了善心,他们的良善之举换来的不是好人好报,却是生死未卜。亲近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他不是瘟神又是什么?
屋外骤雨初歇,狂风却没停驻的意思。那风从四面八方起劲鼓吹,毫无章法地嗷叫咆哮,似乎为刚才的失利心有不甘,不断地摇撼着院子里的园艺植被,夹道的树木洒下来硕大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打到陈宇峰身上。陈宇峰虽然难受,却还支持得住。说来也怪,这无根天水但凡不要沾染尘垢,一旦接触过世间凡物,再要打到他身上,那种噬魂啮骨的凶悍劲便大打折扣,甚至泯灭殆尽了。
众人将三人抬进了主客大厅。陈宇峰偷眼望去,那客房已是富丽堂皇,奢华绝顶,想不到这大厅更上层楼,简直比五星级酒店还要富贵讲究。门边摆着两盆迎客松,入得正门,是一个八角形门厅,里边雕梁画栋,墙壁上挂着名家字画,八根大理石圆柱对称分布,托起两层夹楼,楼面与地面以玄梯贯通相连。那玄梯由西南角螺旋盘绕,扶摇直上,镂花的白玉栏杆,台阶上铺了地毯,虽是为了防滑之用,却也平添了几分美观大气。穹顶为壳体钢结构,彩绘了四季花卉,显得高远辽阔,斑斓生动。
大厅中已聚齐了家佣,光头男子向一个丫头问道:“禀报了太太没有?”那丫头回说:“已经禀报上去了。太太刚睡下,想是马上就下来了。”
众人将三人平放在了大厅中央的梨花桌上,这时二楼的一间房砰地一声被人拉开,一个中年女子在一干女仆的簇拥下冲下楼梯,披头散发地赶向楼下大厅。人还未到,那中年女子已高声叫嚷着说:“我女儿怎么呢?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见我们娘儿俩好欺负,趁老爷不在家,就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你说,你们使了什么诡计,要这样子的害我们?”
那光头男子低声说:“太太别急,小心气坏了身子。”
那中年女子说:“我不急,我不气,你们便更称心如意了不是?我的宝贝女儿啊,你好可怜啊,被人害成了这样!你倒是醒过来啊,你要是死了,妈妈我就更没法活了……”
那中年女子只顾疼惜周影,却对一旁的周波和陈宇峰不理不问。秦妈站在那中年女子身后,见少爷不省人事,直挺挺地躺在桌上,碍于规矩,不敢造次。那中年女子哭开了嗓,秦妈趁机也到了桌旁,抱住周波的头,“少爷!少爷!”不住口地叫,一张老脸上满是悲戚之色,浊泪滚滚,漱漱而下。
一时间,大厅里悲声四起,哭号不断。众人感念少爷小姐素日的情谊,虽是主仆,却也没有亏待过他们,尤其小姐对他们更是体恤怜爱,想不到竟遇上这么一劫。老爷就此一双儿女,这个打击他如何承受得了?真正怪罪下来,府中上下一百号人全都是没用的,看护不周,谁也脱不了干系。
那中年女子哭嚎了一阵,扭转头,指着青青破口大骂:“小蹄子,你还有脸哭!你这没良心的,被雷劈的怎么不是你?我让你哭,我让你哭!”中年女子哭昏了头,气急败坏地抓住青青,又挠又掐,恨不得将青青的一张小脸撕成八片。
青青不敢闪躲,任由那女子拳打脚踢,只是不停地哭着求饶:“太太,我该死,我没用,你饶了我吧,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早知道是这样,打死我也不让小姐跨进那门槛半步……都怪他……都怪大少爷带回来的叫花子,老天爷要劈死他,他却找上了小姐少爷垫背……”
秦妈在一旁听青青拐了个弯子,竟把责任推到了大少爷头上,心底不由得冒出一股火气,若不是碍于太太的面子,当即便要抢白几句。这鬼迷日眼的下流货,以为这样太太就放过她了?做她的白日梦!太太已经失去了理智,打不停手骂不住口,青青接连挨了几个耳光,嘴角流出一缕血丝。众人都觉得她倒霉催的,撞到了枪口上,成了太太泄气的工具,同时又觉得太太下手太重,这小丫头怕是受不住了,只有秦妈心中快意。她平时就看不惯青青偷奸耍滑嫌东嫌西的刁蛮劲,刚才又说了那些没轻没重的混账话,活该受罪。秦妈还觉得太太下手过于仁慈,正打算添油加醋,煽风点火,那大厅中的光头男子突然迈前一步,护住了青青说:“太太,别打了,咱们还是瞧瞧小姐少爷,看有救没救!”
“气都没了,还怎么救?”周家太太指着光头男子说,“洪一鸣,你给我退一边去!”
洪一鸣抱住青青,青青就势躲进他的怀里,眼泪鼻涕一股脑全蹭到了他的西装上。
见洪一鸣不从命令,周太太干脆把拳头都招呼到洪一鸣身上,厉声说:“我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好,好,好,你们不服我管教,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周家庙小,养不起你们这些大仙,你们都滚!快滚快滚!滚得远远的!……”
周太太骂得兴起,下人们噤若寒蝉,不敢过问。这洪一鸣平时深得老爷器重,在周府是最有身份的,她尚且能拉下脸,拳脚相待,旁人如何敢劝?一个个全都默默无语,眼睁睁地看着周太太像对待灰孙子似的冲洪一鸣发威。如果不是有人蓦地叫道:“咦,小姐醒了!”周太太指不定还要把气撒到谁的头上呢!<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