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隽仔细观察着阮缙云的表情。阮缙云知道,这就是一场博弈,如果他稍微露出一些破绽,他就输了。所以,他云淡风轻的笑着,毫不避讳的看着邝隽,任他打量。
在阮缙云笑到脸都快僵了的时候,邝隽才收回了眼神,笑道:“云这是在说什么话,要是你和本王之间没有爱,本王怎么可能和你保持这么长时间的关系?”
阮缙云摇摇头,道:“王爷您还没有回答草民的问题。”
邝隽看阮缙云神色认真,也认真了起来,道:“若云真的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阮缙云敛了神色,看着邝隽,邝隽接着道:“我接你过来的真正目的,是想让你做我的门客,做我的谋士,帮助我出谋划策。”
“草民不觉得草民有为王爷出谋划策的能力,王爷旗下多谋士,若要说谋士,兵部尚书白念君就是一个极好的人选,王爷何必选上草民?若说大将,幕天将莫休洪就是一员猛将,而且莫将军看似粗鲁,心思却也在一般人之上,除了这两人,王爷门客中不乏优秀人选,草民自知没有那个能力。”阮缙云恭敬道。
“云知道得很清楚。”邝隽说道,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
阮缙云躬身,道:“想要在这里生存,有些消息是必定要打听清楚的,况且王爷和白大人莫将军时不时的出现在草民身边,更是要打听清楚才是。”
邝隽眼中闪过赞赏,但是低着头的阮缙云没有看到。
“那日你和宛国人的冲突,本王认为一定另有隐情,以你的性格,若不是真的有什么仇恨,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的,你的宗旨不是和气生财吗?一直以来你也奉行的很好,即使有人惹恼了你,你也从不明着来,只会偷偷的收拾他们。那一次却是破了你的规矩,不是吗?”
阮缙云无话可说,确实,他一直都是像邝隽说的那样,从不明着得罪客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气急了,有人闹事,也从不明着出手,顶多是发些暗器将他们击退。只是那一次,他实在是昏了头,不,也不能说是昏了头,而是控制不住心中想要出手的冲动。
“王爷前一段时间观察我,就是因为对我产生了怀疑?”阮缙云淡淡说着,心中却有些苦涩。
“不,不是怀疑,是惊喜。你不止会那一种毒吧?”邝隽问道。
“对。”
“本王就是看中了你的这点。”见阮缙云没有否认,邝隽喜上眉梢。
“而且你和宛国有仇?”邝隽追问道。
“是。”而且是血海深仇。阮缙云艰难答道,他警惕的看着邝隽,道,“王爷,您想做什么?”
邝隽摇摇头,但笑不语。
其实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十分明白了。
阮缙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在朦胧月光笼罩下的美景,落英缤纷,分外美丽,但是他的心底却涌起一阵迷茫,那样,真的好吗?
“明日开始你便跟着本王,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只要在晋宛开战时出一份力便可。”邝隽转头看着阮缙云柔美的侧脸,似是不忍他眼中的迷惘,思量了片刻,说道,“两国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而且你说你身负血海深仇,若是不报,你于心何安?”
阮缙云抬头看他,清亮的眸子映在月光下,蒙上了一层波光,他摇摇头道:“本来我对报仇是没有抱一点希望的,逼死我母亲的仇人已死,他的帮凶们无一不是有权有势之人,纵然我可以牺牲我这一身皮囊,但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很不好对付,凭我一击之力怎么可能报得了仇?”
从阮缙云的话中捉到了什么,邝隽道:“逼死你母亲的人就是宛国瑜贵妃的亲弟弟,这次的使臣?”
“对,想必你也查到了,这些事对于明澜王来势并不是难事。”阮缙云虚弱的笑笑,嘴角充满了苦涩,“瑜贵妃的亲弟弟看中了我母亲的美色,侮辱了母亲,母亲羞愤,便自裁了。我的祖父是宛国的二品大员,却没有能力为母亲讨一个公道,只因为侮辱我母亲的是瑜贵妃的亲弟弟,宛国的国舅爷!祖父母因为母亲的死伤心欲绝,祖父辞官隐退,遣散了大部分仆人,隐居山林,从此不问世事,我则被父亲送到了师傅那儿,从此跟着师傅学艺,直到三年前。”
师傅那边出了变故,邝隽又跟他提到了宛国的事,这一连串的事情让阮缙云感到有些疲惫,想要倾诉的yu望空前强烈,不知不觉就向邝隽说出了他心中埋藏的最深的秘密。说出之后,之前隐藏甚深的秘密陡然从心中解放,让他轻松了许多。
阮缙云满脸脆弱的表情让邝隽胸中陡然盈满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他说不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但是他知道,他现在很像拥那个纤细的身影入怀,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阮缙云身上独有的香气充溢鼻间,邝隽才意识到他真的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拥抱了那个整个人笼罩在寂寞悲伤中的人,抱着他,心好像被填满了,从未有过的充盈。
阮缙云的脸埋在邝隽坚实的胸前,男性特有的麝香气味让他突然平静了下来,刚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悲伤和孤独仿佛在这一刻都离他远去,因为这一堵坚实的胸膛,因为这一双健美的臂膀,埋头在邝隽胸腔,软硬适度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蹭了蹭,忍下了眼角的湿意。阮缙云缓缓伸出了双臂环住邝隽劲瘦的腰身,嘴角缓缓绽开了一抹柔美的笑花。
“你的父亲呢?”两人相拥了一会儿,邝隽轻声问道。
阮缙云没有立即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的父亲啊。”话语间尽是迷茫。
“嗯?什么?”
“当时父亲回了大晋,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母亲入殓的时候了,他只来得及看了母亲最后一眼。”阮缙云将双手收得更紧,父亲当时状若疯狂的样子他记忆犹新,即使那时候他还小,他都已经清楚地知道了母亲的死带给父亲的伤害。父亲那么痛苦,痛得好像想要把自己的心肝都掏出来的样子。
“父亲有个好友,他把我送到了他的好友,也就是我的师傅那里,然后他就离开了,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说道最后,阮缙云心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他的父亲这么多年对他不管不问,是不是早就忘了他曾经有了他这么一个儿子了?
“你父亲一定还是关心着你的,也许你不知道,但是他一定在暗中关注着你,关心着你。”邝隽闻言安慰,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阮缙云。阮缙云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他知道他的刚强,他是典型的外柔内刚的类型,他把自己的情绪都藏得很深,从不在任何人前坦露。他对自己说这些话,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是吗?”阮缙云抬起头,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几近透明,看起来尤为脆弱。他波光潋滟的眸子充满了希冀和迷茫,邝隽忍不住低下头,轻轻han住阮缙云柔嫩的红唇细细亲吻,不含任何,有的只是安慰。阮缙云伸出舌尖回应,温柔的亲吻渐渐抚平了他心中的伤痛。<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