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安万善吹筚篥歌(二十九)
懒懒翻身,只觉有人呼吸在侧,惺忪睁开眼来,清幽光线透过纱帐柔柔落在榻上,光线晦暗照见另一人侧影,正在疑惑,蓦地对上一双幽蓝眸子,深邃无波,灼亮如宝石,便那样看着她,她惊得身子一颤,这才想起来,昨夜她将他刺伤留宿,两人同塌而眠,想起前因后果,清晨空气清凉,她却莫名热了双颊。
他低低的一声,嗓音尚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唔,醒了?”
她忙转过脸去,只以为有这人在侧,定是一夜无眠,竟想不到睡的极沉。
突想起那碗茶来,转眸去找,四下里锦帐掩映,哪里还有茶水的影子,唯见床畔手边的茶几上空空如也的茶盏,不禁愣了。
赫连瑜的面容在纱帐下俊朗无双:“昨夜渴得很,顺手拈来喝了,该谢谢漫儿的好茶。”
她一口气呛在胸口,咳都咳不出来,冷冷撇脸,却见他斜斜倚在靠枕上,衣摆下修长双腿叠加在一处,并没有起的意思,她倚在床榻内侧,一时进退两难,躺下去不是,坐起来也不是。侧眼去看铜漏,她一向喜欢懒床,殊儿便在巳时唤她用早膳,时辰未到,自然无人前来扰她。
难不成便这样相顾无言,当真是十分难堪的境地。
忽闻殿门外一阵环佩叮当,宫娥内侍多穿软鞋,走路无声,却佩玉环绶压住裙幅,越发显得女子婀娜多姿,皇帝多爱此,宫内一时盛行。
有人轻叩殿门:“殿下。”
因姝璃宫曾是冷宫,无人约束,十几年来,哪些个规矩早已名存实亡,顾婕妤恩宠再现,姝璃宫也褪去冷宫面具,露出华丽面容,却比不得旁日自在了。
她隐约记起来,这个时辰,需去凤栖宫请安的。
宫里规矩,帝姬请安的时辰,使女叩门三声,不起,便可堂皇入室,三声已过,况门外多是皇后的人,只怕下一刻便会破门而入。
她含着怒意瞪向床边好整以暇闭目的那人,他莫不是想让皇后的人捉奸在床么?
却听殊儿声音适时响起:“殿下洗漱由我来伺候,姐姐们先行下去吧。”
回答的宫女语气高傲:“我看你并不懂得伺候主子洗漱的规矩,卯时已过,殿下未起,你倒是怎样伺候的。”立即有人接口轻笑:“姐姐与她计较什么,不过是个执灯宫女,你还指望她懂得大宫女的规矩。”
后面宫女掩口偷笑,声音极小,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你看她穿的那身衣裳,红衫子配个杏黄裙子,村妇似的。”
殊儿定是急了,一时竟未说话,上官漫听得也奇,殊儿向来穿的素净,今日怎穿着的这样浓重,虽是这样,却也不能让旁人欺负了自家人去。
忽听身畔一声轻笑,赫连瑜缓缓起身下床,让开路来,踱步走至窗下,他一手包了白娟吊在颈上,另一手背在身后,晨曦光线弥漫淡淡青色,只将他背影衬得柔和。
锦褥之上,他睡过的地方微微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