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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鱼湾事件的起因原本没有太过复杂,从头来算,也就是多了一个不该多嘴的卫三鹞子。
本来跟随着马知三和赵雪球,三鹞子是担负了带兵掩护的责任的。即便是和丁发福关系在融洽,赵雪球还是习惯性的安排一个手下大将领兵断后,这无关其他,只是带兵将领的一贯做法——任何时候都会保持一定的警惕。再者说了,能进龙门酒楼坐席的,自然也就那么几个领导罢了,不可能几百上千的大头兵也有机会的。
在酒楼一楼保护的乃是袁人龙带着的一个排,在镇子外边的,除了赵雪球的警卫连,还有三鹞子的一个营,林三最近有点儿失宠,被留在家里练兵了。
“他娘的,怪热闹个集会。老子们倒只能在外边猫树林子,憋气!”三鹞子一身礼帽、对襟马褂的短打装束,将布鞋脱了,坐在树林子里抠着脚丫,将一块脚皮递到鼻尖嗅了嗅,自己嫌弃地丢了出去。
镇子里人流攒动,敲打的响亮的锣鼓一阵阵地撩拨着人心——那肯定是在舞龙求雨,抬着庙里龙王爷爷的神像在游街了吧!三鹞子还是五岁那年,跟着爷爷来这百年的古镇鲤鱼湾瞧过一次求雨游街,那个锣鼓喧天,铁铳阵阵,无不显示出乡人对龙王爷的敬畏、尊崇。管着天下兴云布雨的神物,那可不是能轻慢丝毫的,否则大旱你三年,会让你颗粒无收、饿殍遍地的!
“三支队长,要不俺们也去给龙王爷上柱香?”新近因为抗击日本人有功的二蛋,被提拔成了三鹞子的警卫连长,凭着他的仗义,正好顶替了死在落马坡的原死鬼连长,大伙儿一道光屁股的发小,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所以,虽然能力差点,可三鹞子还是选上了他。
“咱不来就算逑了,既然都到了镇子边上了,不好不去上柱香吧?老王爷怪罪下来,可不是玩的呢!”二蛋还挺虔诚,撺掇着三鹞子进镇子耍耍。
“也好!天气热了,顺道也买碗酒喝!”三鹞子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将部队交给他的副手也是他哥二鹞子,很愉快地点起了十多个汉子往镇子里去。咋眼一看,三鹞子倒像个富家的少爷,带着一帮黑衣家丁出来游街撩事,二蛋紧跟着正好做个贴身的狗腿子。
龙王庙坐落在镇子南边,靠近黄河边上。门口朝着滔滔的黄河,设了好大的一片广场。原本逢年过节的社戏,包括驻军处决犯人,那都是在这个地界举行。此刻广场上一条十六节的纸扎龙灯正舞在兴头上:什么玉龙点水、螺蛳盘顶、吐珠开门等等招数,逗得围观的黑压压人群一阵阵地叫好!那边,锣鼓唢呐吹吹打打,自行参加抬神像游街的乡民,都早早磕头上香,络绎加入队伍,抬着龙王爷的神像准备出发。
不过,此刻最最兴奋的还是广场四周围绕着的近百家摊贩:什么烙饼的、烤面的,吹糖人的、捏泥塑的,卖布头的、沽旧衣的,卖瓜子花生香烟洋火的真是应有尽有,生意火爆。几乎每个摊子上都围满了老的少的,讨价还价声声不绝!
也合盖着要出事!三鹞子一行给龙王爷磕了头,上了香,也只能跟着做个围观的看客。外乡人嘛,总不至于就能上手去耍龙灯、抬神像,瞎插手那是要被鲤鱼湾的人揍的!看就看吧,反正所有围观的海了去了,三鹞子一行也不例外。
“他娘的,香烟抽完了,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三鹞子一伙十来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挤开了一处好地场,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可三鹞子一摸口袋,揪出个空烟包很是败兴道。
“支队三爷,那边,大槐树下,可不就是卖烟的,俺看着连‘黄金叶’都有呢!俺们去瞅瞅,也祭祭五脏庙哈!”领导有困难,二蛋第一时间就报告撺掇道。
大槐树下可不只有卖烟的,还有卖馄饨面的,卖牛头剔肉下散酒的、打驴肉火烧的都支棱了小桌椅招徕着客人。但场面最大的还是不远处一处两辆大车拼出的一个档口,打着大大的一个挑帘,上书:“专收古董,价格从优”。
三鹞子丢出五个大洋,带着一行手下占了两个桌面,大口吃着牛头肉,喝着散沽大碗酒,再喝上两碗馄饨面,吧嗒上一颗饭后烟,那是美的不要不要的。
“专收古董?还价格从优。嗯,老子倒要看看怎么个从优法!”三鹞子暼眼瞧见了那忙碌的档口,内心一动。山上支队部驻地可存着两车古董呢,不想法变卖了出手,那还不就是个死物件?!问问去!
“老客,你们古董咋个收法?别跟俺整虚的,是给现大洋啊还是粮食?”三鹞子剔着牙,歪着脑袋问大车对面的卖家道。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法币早就一日三个价,做不得准了。也只有现大洋还凑合,再说大灾之年,小米稻麦粮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货,所以三鹞子上来就掐死了问道。
“现大洋、粮食都中,瞧见没有,俺们今天来集上,可是拉来了十几车麦子的;要钱的话,现大洋、军票哪怕是黄金俺们也能弄给你!”对方口气很大,背靠着日本人呢,啥拿不出来?!“兄弟,关键是你东西要好,真拿出来古董,你可就发了!过这村没这个店,俺们也不会长呆在这里,最多两天就要换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