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六(2 / 2)

夏鲁鲁认为真电的飞行员在犹豫。

恢复冷静了。摇晃着机体,机首所向沿着Z字形改变,SantaCruz在牵引着敌机。

目标是前方呈squall-line排列的积雨云群。如果到达那里的话,状况就会一下子倾向自己这边。

就在能够看到希望之光的这个时候,从传声管传来了法娜的声音。

有五架飞机从左边斜上方来了!

夏鲁鲁瞬间将头转向左上方。正如法娜所说的一样,新出现的五架真电像是对自己这边的航路描画T字型一般,从旁边迫近。

在法娜说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这明显是夏鲁鲁的疏忽。醒悟到跟在后面的四机是为了进行这联合攻击才没有枪击的。

会被击中。

大小姐,低头!

就在夏鲁鲁的叫喊声在挡风玻璃内回响的同时,从旁边迫近的五机的二十mm机枪喷火了。

SantaCruz的前方形成了曳光弹之墙。

同时,在后方进行追尾的四机摇晃着机轴开始散布机枪弹。

夏鲁鲁避无可避。

几乎只能看着机体冲入机枪弹之中变得粉身碎骨就在这样想的时候,夏鲁鲁的两手擅自动了。

在要与曳光弹之墙产生激烈冲突的那一刹那,夏鲁鲁反射性地将操纵杆往下推,机首微妙地下倾。

不是在思考下能够做出的动作。迄今为止的经验和直觉,让只有一秒的几十分之一的刹那的回避行动成为可能。

五架真电从眼前通过,仿佛从挡风玻璃伸出手去就能碰触到。SantaCruz穿过敌机下方。高度五米。海面就在伸出脚就可能会碰到的地方。

在就要和波浪产生剧烈冲突的时候拉起了机首。

一瞬间感到了安心。

但是后方向着这里发射机枪弹。

一边踩着踏杆一边躲避散布在空间的机关弹本应如此的。

但是突然伴随着沉重的响声,侧面的有机玻璃破碎了。

与此同时,夏鲁鲁的太阳穴部分受到了仿佛被金属棒殴打了一般的冲击。

夏鲁鲁的头侧向后仰去。血从太阳穴涌出来,挡风玻璃被染成了血色。

夏鲁鲁!!

从远处传来法娜的大声呼喊。

究竟发生了什么,夏鲁鲁无法理解。风景变得朦胧,螺旋桨的声音在远去。

夏鲁鲁,振作住,夏鲁鲁!

视野模糊、歪斜、倾斜。听到了法娜的声音。那个声音维系着薄弱的意识。

自己的血的气味直刺鼻孔深处。感觉不到疼痛。但是有着不集中注意力的话就可能完全失去意识的预感。

勉强张开眼角。血渗入眼中,反射性地用一只手擦掉。雨滴从旁边打进操纵席。

从视野边上可以看到在SantaCruz右上方往上飞的五架真电的尾部。

不只是从左边来了五机。右边也来了五机。夏鲁鲁对此完全没有察觉,受到了横向的枪击。

到此为止了吗。

他一边感受着拍打脸颊的风和雨滴,一边这样想到。

坚持住!

没有使用传声管,法娜直接对夏鲁鲁喊道。

子弹横穿机体,沿着夏鲁鲁的太阳穴擦过。虽然只是擦过,但冲击力也是很强的。夏鲁鲁一边的头发因为血而凝固了。雨和风无情地从破碎了的挡风玻璃吹进操纵席。挡风玻璃内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寒气渗入身体内。

法娜的视线所向,四架真电还是依旧在悠然地追着。那游刃有余的飞行姿势简直就是准备给受伤的猎物致命一击的鬣狗。

法娜咬紧樱色的嘴唇。对在这样的状况下只能低头发出惨叫的自己感到很不中用。

法娜眼前的七七mm回旋机枪一副好久没有被使用的样子,枪身向着不同的方向垂着。

在出发前的训练没有学习机枪的使用。将来要成为皇子妃的少女是不能使用杀人道具的,这是德尔莫拉鲁家的要求。

但是,现在不是应该射击的时候吗。

和之前不同,现在的SantaCruz只是以一定的速度直线前进而已。就好像受伤的野兽以朦胧的意识拖着脚逃跑一样。就算是外行人的法娜也明白,在这样的状态下被敌人从后方瞄准射击的话,一定会轻而易举地被击落的。

法娜战战兢兢地把双手放到闪耀着黑色光芒的回旋机枪的把手上。

铁一样冰冷的感觉通过指尖传了过来。这是货真价实的杀人道具。法娜一边发抖,一边以意志将力量注入颤抖的手脚中,笨拙地将枪口朝向敌机。

用瞄准器观察,真电已经接近到几乎都要溢出瞄准框这样的程度了。

神啊,请原谅我的行为。

在嘟囔之后,法娜握紧了机枪的发射把手。

但是机枪却毫无动静。焦急地无数次拉动把手,但是枪口却喷不出火来。

似乎是操作出错了,但是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法娜对派不上用场的自己懊悔地快要流泪了。

真电逼近到几乎可以看到飞行员的脸那么近的距离了。

敌方飞行员看向这边浮现出下作的笑容。把法娜的生死玩弄在手掌之间。可以从那表情看出这意思。

我要看着那样的笑容死去吗。最终自己过着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任何事的人生。在诞生到这个世上之后所做的事情就只有像人偶一样默默地在玻璃里面眺望着世界而已。

感到懊悔的法娜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临终的瞬间的来临。

迄今为止从没怜惜过自己的生命。可是在即将被夺走的现在,明白了这是无可替代的东西。

要是稍微努力地活着就好了。

昨晚应该和夏鲁鲁再多说几句的。诉说自己的事情,多询问夏鲁鲁的事情,互相了解彼此,使得关系变得亲密就好了。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也能够老老实实地接受以这样的形式一起死去的。

就在她脑里盘旋着无止尽的后悔的时候,突然好像空气从肺腑深处抽出来一般,身体一下子变轻了。

机速在上升。这是法娜感受过的最高速度。

能够看到吊起的脸颊肉的下作的笑容从视野中远去。

吹进操纵席内的雨和风的势头更强烈了。

法娜将头转向前座。

浑身是血的夏鲁鲁用脚卷住操纵杆,以全身的力气在操纵机体。

夏鲁鲁!

法娜不觉叫喊道。

还没有结束。

夏鲁鲁对后座这样说道,将右手从超增压(overboost)把手上拿开。刚才这一下蓄电量一口气下降了。使用超增压(overboost)的话可以以莫大的电力为代价,使得机速一瞬间急速上升。这并不是能够随便使用的方法,不过至少暂且脱离了危机。

夏鲁鲁的意识现在依旧是朦胧的。

注意力一不集中的话视野似乎就会突然变暗,然后就这样坠落到黑暗的底层。并且心想如果变成那样的反而比较轻松吧。

太阳穴感到疼痛。脉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不停地在出血。因为挡风玻璃破裂了,所以操纵席内是非常冷的。可以感受到身体在变冷。操纵杆变得沉重,手又使不上力。雨水和血水交融使得他看不清前方。

就这样被击落反而要轻松。夏鲁鲁的精神发出了这样的哀鸣。

只有我的话那么被击落也无所谓。

仿佛是在激励自己一般,他的嘴里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但是还有法娜在。

一边以后座听不到的声音嘀咕着,一边用全身的力气支撑操纵杆,让准备上浮的机体朝下方转舵。

劈开雨的螺旋桨声从背后迫近。

真电在追过来。不用转头看也能知道。那不是靠一次超增压(overboost)就能甩掉的对手。

紧贴海面飞行是非常辛苦的。盐辛味的波浪飞沫从破碎的挡风玻璃冲进来。不是在封闭的云层之下,想要到太阳高照的云的上方去。虽然**在这样诉说,但是生存本能对此表示拒绝。

现在拉起机首转为上升运动的话,会在机速减慢的状态下将机体上部暴露在真电的眼前,绝对会被当场干掉的。在没有甩掉对方之前,只有在这个高度飞行才有生存的希望。

伤口的疼痛让头盖内部嗡嗡作响。手指麻木了。玻璃碎片也弄伤了夏鲁鲁的双臂。操纵杆异常沉重。但是操作只要有细微的失误就会导致和海面激烈冲突。现在能做的只有忍耐一条路。

夏鲁鲁拼命迫使自己的意识清醒,感受从背后传来的敌飞行员的杀气。

在真电的二十mm机枪喷出火来同时,SantaCruz在紧贴海面的地方让机体斜滑。

机关弹从机体的左侧面通过,扬起了无数水柱。SantaCruz好像斜着切开波涛汹涌的海面的低空一般在飞行。

法娜坐在后座将脖子尽可能地扭向后方,不断着叫着夏鲁鲁。

夏鲁鲁,对不起,夏鲁鲁。

那话语中饱含着泪水。法娜也被雨淋湿了,不过她的脸上掺杂着不是雨滴的东西。她明白夏鲁鲁在就要神智不清之前握住了操纵杆,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现在的法娜所能做的只有为了不让夏鲁鲁失去意识而毫不间断地和他说话。

我是个没用的人啊。对不起。我是无可救药的累赘。

夹杂着呜咽声说着即使说了也没什么用的话。如果停止说话的话,维系夏鲁鲁的意识的东西就可能会断掉,所以很害怕。

夏鲁鲁时不时嘀咕着像是胡话的难以听清的话,几乎是靠着本能让机体蜿蜒前行、改变机速、斜滑的。从背后射来的枪弹完全无法捕捉住SantaCruz。

阻挡在前方的屏风状的积雨云群微微地进入了因为出血的影响而变得模糊的夏鲁鲁的模糊的视野中。

自己这边的活路只有那片空域了。

虽然几乎处于出神的深渊,但是夏鲁鲁作为飞行员的本能让机首朝向云的山脉。

受伤了的SantaCruz的机翼切开雨。感觉一放松的话就可能会昏过去,于是将意识集中到传到耳中的法娜的话。

自己背后有着法娜的这个事实支撑着现在的夏鲁鲁。被雨幕覆盖的夏鲁鲁的视野时不时会混进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幼小的法娜。

以向日葵花园为背景,过去的法娜在哭喊着。

振作住,夏鲁鲁。

微微的笑容在夏鲁鲁那被血弄脏了的脸上蔓延开来。这莫非就是所谓的走马灯吗。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于是仿佛是开玩笑一般回应法娜的话。

法娜,你在哭吗?

回想起一边哭一边欺负猪的时候。记得法娜问自己有没有在哭的时候,自己慌忙把眼泪擦掉了的。

嗯,我在哭啊。我什么也做不到,所以很不甘心。如果在这种时候有什么我能做的就好了。

在浑浊的意识中,幼小的法娜的声音不可思议地清晰地传入耳中。风雨的寒冷的感觉远去了,沉淀在心中深处的法娜的话语是很温暖的。

我有个请求。

什么?

我希望你能够和我说话。

不碍事的吗?

完全不。听不到人的声音的话,我会昏迷过去的。

明白了。要说些什么呢。

四架真电依旧在后面追随着。在等待自己这边的间隙。夏鲁鲁一边和法娜对话,一边将神经集中到后方。

伤脑筋啊。我没有自己主动和别人说话的经验。我能问你的事吗?

嗯。可以的。

为什么要开飞机呢?

夏鲁鲁一边以精妙的蜿蜒牵制敌人,一边回答法娜的提问。

因为喜欢。

喜欢战争?

怎么可能。只是喜欢在空中飞而已。

是啊,说的也是。

真电的二十mm机枪咆哮了。但是子弹所向之处已经没有SantaCruz了。沿着超低空扬起波浪飞沫,机体横向滑行。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反复进行同样的操作是因为这是最好的。夏鲁鲁知道要是忍耐不住而采取其他回避手段的话,那么就会被当场击落的。

我们是没有多少选择的。上司要是命令『搭上飞机和敌人战斗』的话,我们就只有遵从。

刚才航行而过的五架真电在空中回旋,从左斜上方冲过来。另外给予了夏鲁鲁一击的另外五架以同样动作从右斜上方飞过来。

将我带到艾斯梅拉鲁达也是因为被命令了吗?

浑浊的夏鲁鲁的意识却完全把握了空域的状况。仿佛从上方鸟瞰自己的机体和敌机一般,迄今为止从未经历过的不可意思的感觉在引导着他。

有一点关系。不过单独从敌人中突破渡过中央海是从没有人做过的事。主要是我想做做看。

左边五机要比较快。他做出这样的判断,踩向右踏杆。

即使成功后功劳会被他人夺取?

机体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扫射的机枪弹让海面裂开。

不想要名誉吗?

可以判断出那是七七mm机枪弹。敌人已经将装填数比较少的二十mm机枪弹打光了。

如果说要给我的话那我是可以收下的。不过没有也不会对生活造成困扰。

右边的五机紧接着袭了过来。现在的夏鲁鲁连转也不转向那边。意识一边来往于此岸和彼岸,一边察觉着空域全体。

真想让我周围的大人们听听刚才这句话。

机体紧贴着海面水平滑行。敌人的子弹根本连擦都擦不到SantaCruz。

下降的敌机在贴近海面的地方拼命地将往下冲的机首拉起来。

长久在空中飞行后,渐渐地对地上的价值观失去了兴趣。我想和我相同的飞行员是很多的。

那最末尾的真电操纵失误撞到了海面上。漆黑的右翼重重地朝空中弹去,扬起了高高的波浪被吞入了海中。

对于夏鲁鲁来说,天空是宝物吧。

太阳穴依旧在出血,握着操纵杆的手处于无法随心所欲地用力的状态,不过夏鲁鲁的意识反而清醒过来了。

这说法真帅气啊。

夏鲁鲁用轻松的语气开着玩笑。

我可是认真的。

法娜做出了有点生气的回复。

可能有觉得地上的事情很无聊的瞬间。因为在空中身份什么的都是没有关系的。

视野前方是骤雨的雨幕。能见度被限制了。但是夏鲁鲁能够清楚地听到敌飞行员的呼吸、心跳。

真电的飞行员们在焦急。空战拖得超出他们的预想,害怕再继续追SantaCruz。他们处于彼此无言地在寻找撤退时机的状态吧。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

SantaCruz几乎是在以真电为对象在跳舞了。

不管怎么说,流民出身的贝斯塔德居然能和未来皇妃认真地交谈。

不论真电做出怎样的攻击,他都早两三步看穿了并避开了。子弹落在后头,偏离了。不准到都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故意瞄准夏鲁鲁机的航迹在射击的。

不能交谈的吗?

接着SantaCruz终于到达了积雨云的云底。

这一带空域被刚才所无法比拟的强劲的雨和咆哮的风所支配。如果进到云中的话,机体会被强烈的上升气流和下降气流在空中解体的。不是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的飞行员的话,是不会想要穿过积雨云底部的。

夏鲁鲁在风暴之中贴着海面飞行。这是敌人最难追踪的路线。潜到积雨云下面进一步加深对方飞行员的不安,使得他们放弃追尾,这就是夏鲁鲁的目标。

大雨和起伏的波浪混杂在一起无情地撞进操纵席内。不用传声管的话已经无法对话了。

法娜明白这点,但还是对夏鲁鲁说出了无法传达到的话语。

我和你同样是人啊。

在这言语的同时,如同圆木般的闪电在挡风玻璃外闪过。过了一会响起了仿佛贯穿天空的雷音的轰鸣声,倒映在拍打着波浪的漆黑的海面上的SantaCruz的影子变得更浓了。

夏鲁鲁没有回答。但是终于将在这旅行开始的时候就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法娜对此感到满足。雨、风、闪电都不可怕。超越了道理理解了两人就这样一直在飞的事。

要穿过云了。

夏鲁鲁轻声说道。

在这话结束后,仿佛谁拉下了舞台的帷幕一般,突然眩目的阳光照射进了操纵席。

一直浅墨色的世界沐浴着大量的阳光,有着从未见过的强烈的色彩的夏空进入了法娜的眼中。

哇啊。

她不禁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唐突且戏剧性的舞台装置的替换。

法娜的眼前,也就是机体后方,刚刚从云底穿过的积雨云在日光的照耀下耸立着。那是如果仰望云顶就会让法娜雪白的喉颈显露出来的高高屹立的银白色灵峰的景象。透明的夏空让那纯白变得更显眼,看起来非常舒服。

并且一直在追随的不祥的漆黑机影也从法娜的视野中消失了。法娜的脸上露出安心的神色。

看啊,敌人不见了。一定是放弃了。

嗯,好像是这样的。

夏鲁鲁没有转过头来,用嘶哑的声音这样说道。

夏鲁鲁?

和刚才相比,夏鲁鲁现在的口气有些不可靠。法娜转过头去,看到日光下的他的样子瞪大了眼睛。

啊,这可真是!

在厚厚的雨云下没有察觉到,但是夏鲁鲁的伤比想像的要严重。右边的太阳穴还滴着鲜血,破碎的有机玻璃深深的刺进脸和肩膀。早晨还是浅蓝色的飞行服现在右边大半被染成了鲜红色。另外握着操纵杆的手也被玻璃弄伤了,全都是黏糊糊的血,呼吸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看起来非常沉重地操作着操纵杆。

夏鲁鲁在这样半死半活的状态下在雷雨中避开了数千数万的敌机的枪弹。这个事实烙印在了法娜的心中。

啊,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察觉到。

惹人怜爱的脸扭曲地很厉害,法娜看向周围寻找有没有能够充当绷带的东西。

发现了座席下充当坐垫铺着的降落伞,于是用玻璃的碎片将其割开然后转向前座。

现在靠这个忍耐一下。等会会用真正的绷带包扎的。

法娜在狭窄的操纵席内勉强转过身体,将应急的绷带包在夏鲁鲁的太阳穴上。然后用手将扎在他身上的玻璃碎片拔掉。至今没有拿过比刀叉还重的东西的法娜的手马上就被划伤了,娇艳的蔷薇色的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法娜,我没事的。

拜托,这点事就让我做吧。

法娜把手伸到破了的挡风玻璃外面,将从夏鲁鲁身上拔下来的玻璃片扔了出去。从法娜的指尖流出的鲜血和细小的碎片向着机体后方形成螺旋状的漩涡远去。

法娜。

什么?

你手受伤了。

你也受伤了。

我无所谓的,但你就不行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要成为皇子妃的人。

啊呀,夏鲁鲁。说在空中身份之类的是没有关系的是你吧?

这,但是

夏鲁鲁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有异质的东西进入了朦胧的前方景色中。

SantaCruz现在的高度是一百二十米。在那遥远的前方有海水的墙壁。

墙壁的左右无止境地延伸着。边缘被水沫的雾气遮挡住了看不到。

一直平坦的大海有了段差。海原被横一线断绝开,高的一方向低的一方注入大量的海水,空中溅起高高的飞沫。

大瀑布。终于到了。

听起来很痛苦的夏鲁鲁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安心。越过那个瀑布的话就是雷瓦姆空军和天上空艇兵团争夺霸权的西海空战场。不像之前一样单方面是天上的制空领域。

夏鲁鲁用右脚卷着操纵杆拉到近前。手腕用不上力,不这样做的话就没法拉沉重的操纵杆。机首辛苦地往上抬,SantaCruz和螺旋桨的声音一起提升了高度。

法娜的眼下是一片海水的雾气。大瀑布的高低差有一千三百米,可以从溅起的水中看到大大的彩虹。水落下的沉重轰鸣传达到从上空飞过的机体内部。

对法娜来说这不是第一次见到的景色。不过每次看到这无止境的龟裂的时候还是都会涌现出对大自然敬畏的念头。

大瀑布的存在将世界分裂成两块,大陆之间的联络在飞行机械发明出来之前是不可能的。物资的输送手段、海域以及空域的制压手段都用飞空艇取代一般舰船都是因为这个瀑布的存在。

如果没有这个瀑布的话,飞空艇一定不会像现在一样发达。作为物资输送手段来说一般舰船要优秀得多。装载能力相对较差的飞空艇要比没有升力装置的舰艇受到重视也是因为它们有能够越过大瀑布的能力。

SantaCruz穿过海水的雾帐,在空中画出缓缓的上升曲线飞过大瀑布。

在这前方是西海。夏鲁鲁再度让机体贴着海面飞行,用飞行服的袖子擦拭沾满了血的眼睑后看向高度计。明明脚下就是海面了,但是高度却显示有一千三百五十米。用指尖将读数调整到十米后,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高度。

夏鲁鲁涌起了强烈的睡意。一放松意识就变得迷迷糊糊了。在高空持续飞行导致的缺氧,受伤导致的失血,还有用完极度的集中力之后的反作用,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了睡魔。

勉强撑开眼睛,眺望翼下的大海。

寻找着在这片大海某处的谢拉卡迪斯群岛。但是在萧条的大海上看不到一个岛影。

之前夏鲁鲁只要朝着西北方飞就好了。这样一定会碰到大瀑布的。在越过大瀑布的现在,作为洋上地文导航法的下一个标记的就是谢拉卡迪斯群岛。

机体的东北或西南的其中一个方向是一定是有岛屿的,但是要往哪飞只能靠夏鲁鲁自己判断。一边和大瀑布平行着飞行,一边看着瀑布口的形状、云的形状、海面的颜色、涟漪的样子、飞行的鸟的种类等各种各样细微的东西来判断机位。

不久日射开始倾斜,天顶染上了深沉的蓝色。

密集的碧色的无数岛屿从夏鲁鲁朦胧的视野边上擦过。

那是第三天的停留地谢拉卡迪斯群岛。由大大小小共七十以上的岛屿组成,逃到这里的话暂时就能安全地度过了。

舔着干燥的嘴唇,挤出剩余的力气,将操纵杆缓缓地向群居的岛屿之间的闪耀着银光的内海倒去。

SantaCruz的机首向有着透明的海绿色的岩礁的美丽岛屿冲去。

今天活下来了。虽然有好几次觉得不行而放弃了,但是现在还是像这样在空中飞着。法娜还活着。侦察机SantaCruz漂亮地从敌机动队的轮形阵和十四架真电的追逐下逃脱了。

夏鲁鲁在确凿的思考的一角确认了这件事,满足地露出了微笑。在确认了通过脚下的硬铝的机体传来的着水的感觉后,将两手从操纵杆放开,把氢电池反应堆转为「充电」,呼了一口气,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深深的睡眠之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