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各自的暑假(1 / 2)

 给学校及宿舍里的各位和父母亲:

因为有个非常想去的地方,所以我走了。

那里也有许多朋友,因此请不用担心。

在笔记本上写到这里,少女放下了笔。

窗外可以看见形状歪斜的月亮。时间是凌晨四点,马上就要天亮了。夏季的黎明不管是时间或速度都很快,一瞬间就照亮地面各个角落,并且对人们的日常生活产生煽动作用。

即使心里一点也不想动。

从宿舍的隔壁房间可以听见学生的欢笑声。天亮之后,就是第一学期的结业典礼了。明明还在立定暑假计划,但大家却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全都把握住睡眠时间,寻找想去的地方。

我也有想去的地方。

阖上笔记本后,少女低喃着。她闭起双眼,想着那个地方。

然后,她打开了窗户。

穿透诊疗室的窗户玻璃,一旦接触就好像会烧伤般的强烈阳光直射进来。不知是不是在紧邻窗外的地方栖息,可以听见蝉鸣声从令人讶异的近处传来。

记得蝉只要在地底度过几年,就会爬出地面吧。漠然地想着这种事,一条京介因为阳光的强度眯起双眼。

那只蝉不知是因为好不容易爬出的地面心想像中还要炎热,所以才会生气地叫着,还是因为想回到地底而正在哭泣?就算区区一只蝉也有许多苦处啊,京介忍住了呵欠。

昨晚说要庆祝出院,同病房的住院患者为他开了一场宴会。不过却只成为他们喝酒胡闹的聚会,而京介这个庆祝对象只是单纯的睡眠不足。他用不灵光的脑袋茫然地计算着,四个星期是两个星期的两倍。

六月下旬时,被卷入某事件而受伤的京介,当初预计是要住院两个星期。但也因为复原迟缓的关系,所以住院时间最后延长了两倍之多。今天是七月二十六日,京介就读的县立虹原高中结业典礼据说是在一星期前。第一学期早就已经结束了,世间一般高中生都进入暑假假期。然而只要离开这个诊疗室,暑假终究也会造访京介。

对于将自己归纳在「世间一般高中生」的框架中,京介本身连想都没想过,他也不是说到暑假就会手舞足蹈的活泼个性。即使如此,他总觉得内心神清气爽并不是基于可以长期不上学的期待,而是从这家医院离开的解脱感吧。

当京介回想起四星期的住院生活近乎拷问时,诊疗室的门打开了。

「你好,让你久等了。」

胖胖的医生从看似狭窄的入口挤了进来。在诊疗过程中因为病房区的病患发生骚动,所以医生前进探视情况。在医生的周遭,不知是不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似乎飘散着一股热风的氛围。

「是一名病患偷藏酒啦。」

医生在京介面前的椅子上窘迫地坐定后,喘了一大口气。

「看来似乎是通宵狂欢的样子。连夜间巡房的护士都没察觉,大概是为了不让里头的声音泄漏到病房外而施展结界术吧。真是一群伤脑筋的病患啊!」

京介用小小的清嗓动作来蒙混回应。说到结界术的咒语,自己昨晚也被强逼着念了三次左右当然,这种事情是不能说的。

「于是我就开始说教了」

将椅子旋转面向窗户,医生紧紧皱起眉头说道:

「他们说『日本自古以来,在出门之际就一定会喝酒庆祝』,我反而被臭骂了一顿。他们到底在胡说什么啊。一条小弟,你认为呢?」top

「不知道。」

「最近的病患真是的啊,就算跟你发牢骚也无济于事吧。这个我之前确认到哪里了?」

医生拿着京介昨天收到的出院前检查报告说道。虽然诊疗室里开着冷气,但汗水还是从医生的额头静静地流下。

「这个心跳数、脑波都没问题。体温、血压、血糖值、胆固醇值虽然不能说是异常,但有点偏低喔。不过你应该天生就是这种体质吧,而且还长得一副好像没什么紧张感的样子。」

医生看了一眼京介的脸庞后,肥厚的脸庞之中闪耀着带有某种嫌恶的目光。

「一条小弟,你是高中一年级吧?」

「是的。」

「是吗。学校的成绩也很差吧?」

「」

「啊,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别当真啊。」

京介对着地面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就快说吧,他在心中静静嘀咕着。

因为住院,他没参加第一学期的期末考,又因为延长住院的关系,连补考也无法参加。虽然打算今天到学校请教导师,但平常生活态度就不好的自己,说不定会被留级或退学。京介心想如果演变成那样,就等到那个时候再考虑吧。

「成绩并不代表学生的一切啦。就算学校成绩不好,也能过得很好。」

将目光移回结果表上,医生不知为何一个人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

「不过,人类一旦身体机能变差,就会变得无法健康地活着。这是完全无法推翻的事实呃,外伤几乎都已经治好了。内脏机能也没有异常,嗯。」

抬起头来的医生震动双颊地笑着:

「真是太好了,肺部也变得相当干净呢。这就是我的戒烟指导奏效的证据。」

「是。」

「出院之后也请持续戒烟,就这样说定罗。」

京介会觉得住院生活是种拷问,戒烟指导就是原因所在。以往无论周遭说什么违法或违反校规的责难,都没有放弃的香烟,在住院时都戒掉了。正确的说是不得不戒。理由只因为这名医生异常地死缠烂打,但这样的日子今天也要结束了。

面对着对「就这么说定罗」这句话敷衍着点头回应的京介,医生的鼻孔抽动了一下。

「一条小弟,你知道吗?」

「什么?」

「我呢,是风的好朋友。」

「咦?」

「只要照顾的病患在哪里抽了烟,风就会带着烟味飘过来告诉我。告诉我他在地球上的什么地方,很厉害吧?」

「嗯」

「所以,如果今后你还是偷抽烟,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哦。」

医生的眼睛绽放出比阳光更加耀眼的光芒。

在日本的法律上,抽烟是二十岁以后才能准许的。只要再忍耐四年就可以了吧。还是说这个医生的能力,连法律都可以超越?他觉觉清爽的感觉正急速地锐减。

医生恢复了满足似的笑容,继续说道:

「还有,不管是精神力或潜在精神力都已经没问题了。很不错吧!出院之后回到矫正术者的工作也不成问题。还请你多加保重。」

「非常感谢你。」

京介低头行礼说道。在他垂下的脑袋里,却想着虽然高中是放暑假了,但术者却没有什么暑假。

除了学生身分之外,京介还身负另一种职业。那就是操控网罗大地的特殊能力,引发不可思议现象的人光流脉使者。所谓的矫正术者,就是光流脉使者职业分类的一种。不旦造成住院的事件是在矫正术者任务中发生的,连这家医院也是由管理所有光流脉使者的组织「本家」的附属机构经营。

「话说回来,那些蝉从刚刚开始就很吵耶。」

医生比京介早一步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用揉成一团的手帕制止额头上的汗水,朝窗边走近。当医生用手掌用力拍击玻璃内侧时,持续叫个不停的蝉发出杀气腾腾的振翅声,往不知名的方向飞走。

室内恢复一片寂静。医生对着搅乱空气的冷气所发出的温吞声音哼出鼻息,喃喃道:

「请你别再回来罗。」

「你是在说蝉吗?」

「不是,我是在说你。」

「好。」

「我最伤脑筋的并不是抽烟喝酒的病患,而是连我的治愈术都治不好的重伤患。」

京介自觉到吊在脖子上,藏在衬衫内侧证明书的存在而点了点头。

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对现在的京介来说,还得带着这种麻烦的头衔到处跑。只要接受攸关生命的强力治愈术,光流脉使者的体内就会开始产生抗体。最后当那名术者会变得任何治愈都产生不了效用,冄做出第七阶段诊断时,同时也就是朝向死亡的出发点。而他身上的部份,正是第三阶段的证明书。

京介打算答覆「是」的回应混杂着呵欠,留下好像事不关己感觉的回音。

就这样,一条京介的暑假平稳地展开了。

发明刨冰的人真是个天才。一条丰花脑中想着这种事情,吃着淋上草莓糖浆的刨冰。

竟然在碎冰上添加味道吃下肚里,还真让人想都想不到。不知道发明者是个满有独特想法的人,还是对食物有所困扰,在逼不得已之下对冰块出手时,发现那样还满好吃的。不管怎么样,人类的思考真是无穷无尽。

「第四杯。新纪录是二十六秒耶。」

丰花将空杯子放在游泳池畔上,短暂地呼出冰冷的气息。二十六秒钟就吃个精光的刨冰令人感到美中不足。好像打从一开始一半以上的刨冰,在送入嘴巴之前就因为热气而蒸发掉了。

隔着海滩遮阳伞抬头望艳阳,丰花嘀咕着:「这也是无可奈何啊」。根据在家中电视新闻上所看到的天气预报,虹原市今天的最高气温是三十六度。虽然希望日落快点到来,但太阳却展露出还想继续发威的样子。

正面有个正方形的游泳池,水面摇曳着让人目眩的白色光芒。不知是不是因为连日来暑气,无论水里还是游泳池畔,都挤着多到令人厌烦的使用者。商店前也排起长长的人龙。

「还没吃过的只有宇治金时了?可是那个有点贵耶。」

丰花从倒落在遮阳伞下的行李中,把自己的背包拖出来,取出钱包确认。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算出总金额了,剩下的钱并不多。

做出应该放弃再吃第五份刨冰的结论后,丰花将钱包丢回背包里。从上个月开始,她就得将术者酬劳的四分之三,交给父母亲当生活费。因此最近这阵子,身上所带的钱见底的速度比以往还要快。偏偏丰花在有金钱困难时,身为抢夺钱包对象的双胞胎哥哥却不在家。明明是个难得的暑假,却没有到远地尽情玩乐的资金。

即使是门票两百圆的市民游泳池,对丰花而言都是归入奢侈的类别。但是因为费用低廉的玩乐邀约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所以她还是参加了。虽然还有其他诸如卡拉OK大会、六小时吃到饱、冲绳旅行或北海道、夏威夷等来自许多朋友的各种迷人邀约,但丰花的钱包却不允许她参加。

「夏威夷应该比虹原还要热吧」

当丰花和太阳互瞪一眼时,四名友人从游泳池里走回来。同是高中同学的她们身上,包裹着今夏流行设计的泳装。

丰花看着自己所穿的泳装,是前年夏天买的东西。即使经过两年还能穿在身上不成问题,体型依旧没有改变,对十六岁的高中女生来说是有点复杂的心情。丰花一时气愤地拉扯肩带,但却只是被肩带反弹,让自己的肩膀感到疼痛。

「你怎么了?感觉好像比平常还浮躁耶。」

坐在身旁的朋友看着丰花的表情说道。她的全身带着水滴,闪耀着光芒。这四名友人全都擅长游泳。

丰花自己最高纪录是自由式两公尺。虽然并不讨厌运动,但不知为什么即使再怎么练习,游泳技术就是进步不了。

就算不会游泳,只要能泡点水也没什么关系。这样也可以消除暑气。本来打算如此而和朋友一起来玩的丰花,在进入泳池几分钟后就回到遮阳伞下,只顾着吃刨冰。朋友说她浮躁大概是指这一点吧。

「没事,跟平常一样啊。」

丰花用指尖抠着铺着橡胶软垫的地面回答道:

「就跟平常一样,只是普通的星期二。我也像平常一样镇定啊。」

「你骗人。」

另一个友人对她露出意义深长的笑容。

「丰花的哥哥一直在住院吧。是不是差不多要出院了?所以说罗。」

其他的朋友发出「啊啊」的声音。丰花同样就读虹原高中的双胞胎哥哥,不知是因为不良少年还是哪方面的理由,似乎还挺有名气。连他从七月初就一直没来上学的原因,就算丰花不刻意说,也不知为何早就传遍整个校园。

丰花用脚趾碰触刨冰的杯子,哼出鼻息:

「才不是呢,我才不会因为那种事情而失去平常心啦!京介不管在或不在,都不会改变什么。」

「可是呢,丰花你每隔两天就会在放学后跑去探病啊。」

「那是刚好顺路啦!」

「那么,他什么时候出院?」

「今天傍晚。」

「啊,你刚刚开心地笑了。」

「我才没开心呢,这是我本来的样子!」

朋友们说要再去游泳,然后朝着游泳池的方向走去。丰花觉得被人逗着玩,气得将刨冰的杯子丢了出去。但却被正在附近的监视人员臭骂一顿。

丰花鼓起双颊,闲躺在望胶垫上,嘴里喃喃说着「才不是这样」。从早上开始心情就浮躁不已,是因为今天是个黄道吉日。而会祈祷太阳快点西下,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了。

但是,如果京介出院,无论是轮值做饭、轮流打扫浴室、扫地、洗衣服,或是暑假作业,全都可以推给他做是肯定的。丰花觉得心情顿时开始雀跃起来,在地板垫上翻来覆去了好几次。

「咦?丰花?」

听到在海滩遮阳伞旁停下脚步的人影出声呼唤,丰花抬起头来。那是一名身穿市民游泳池工作人员制服的年轻女孩。大概是在打扫的途中,她的一只手上还拿着拖把。

虽然因为场所和服装的关系而没有马上察觉,但对方是丰花今年春天刚毕业的虹原东中学同学。和朴素的工作人员制服不太相称地,在头发上大肆绑上彩色发束的同学叫做桥口。她和丰花是在三年级时同班而变得亲近起来。

「不会吧哎呀,是桥口?真巧啊。你怎么会来?」

丰花发出怪声站起来,并牵起桥口的手。桥口也发出怪声,接着两人一起发出再次碰面的欢呼声。虽然聚集了来自游泳池畔的目光,但丰花却不太在意。

和桥口之间直到毕业后的春假,都还会打电话联络,也会一起出去玩,但在进入其他高中之后,彼此都忙于新生活,渐渐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联络了。

「你好吗?」

「很好很好,丰花你也好吗?阴沉的哥哥也好吗?你们兄妹是上同一所高中吧。」

「我很好,京介则老是没精神。对了,你这身打扮是在做什么?该不会是在这里打工吧?」

听到丰花的询问,桥口点了点头。无论脸蛋还是手脚都呈现古铜色,这点和国中时期没什么差别。但她的皮肤并不是自然日晒形成了,而是日晒沙龙的成果。

「一开始是打算赚够沙龙费用后就马上辞职,但是工作期间既可以晒太阳,时薪又很不错,工作也很愉快,所以就变得辞不掉了。我还挺乐在其中的哦。」

「嗯,真是太厉害了。没想到在毕业文集的未来梦想中,写着要成为『有钱人情妇』的桥口,竟然有这般的成长啊!」

「只不过是结束义务教育后经过三个月的时间,才警觉到现实啦。我记得丰花你的未来梦想是『石油王』吧,你有没有在打工?」

经桥口这么一问,丰花报以暧昧的笑容。和双胞胎哥哥两人一组,丰花在本家登记得职业类别是光流脉矫正术者。净化大地的闭塞是她的任务,但并不是支给持薪,而是在基本薪资上追加净化次数的比率制。然而因为最近自己负责的区域非常平和,所以不但工作很少,连酬劳也减少了不过,这种事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为了转变话题,丰花试着高唱国中的校歌。丢下拖把的桥口也加入,形成大合唱,但这样还是引起监视人员的注意。

「啊,对了。丰花,你知道吗?」

声音突然变小的桥口,表情黯淡地对着丰花耳语:

「我听到传言,想说如果是真的就不妙了,事实上我很想找你商量。今天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说三年级时同班的榎本沙织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没错。不过,沙织从四月起就住进学生宿舍,所以正确来说并不能说是离家出走。但听说她在宿舍里留下字条后就失踪了,连家都没回去的样子。」

丰花皱起眉头,脑海里浮现出榎本沙织看似柔顺的脸庞。她是个在国中时连换教室上课或是去上厕所,都老是跟在桥口或丰花身后的女学生。

毕业之后没多久,榎本沙织的双亲就因为调职的关系而搬离了虹原市。但因为榎本就读的学校,是设有学生宿舍的虹原女子大学附属高中,所以听说她是一个人留在市内。

之所以会是「听说」,是因为丰花在毕业之后就完全没见过榎本。虽然在毕业典礼当天,榎本曾经说过之后会写信告诉她宿舍地址和电话号码,但却一直没接到联系。丰花心想大概是因为她进入有名的升学学校就读,所以忙着用功读书吧。

「她的父母或学校有向警方报案吗?」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离家出走我也搞不清楚,因为我只是听到传言而已。而且,或许已经找到她了」

桥口无意识地甩动着拖把前端说道:

「我们的同班同学之中,应该没人去念沙织读的高中吧,所以才会完全不知道沙织最近的情况。她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

「虹女附中啊。我光是看到那所学校的高中入学考题,就快要晕倒了。」

「沙统她」

当桥口话刚说出口时,可以看见一名身穿工作人员制服的五十岁左右男子,带着可怕的表情渐渐走近。桥口眉头一皱惊呼「糟了,是主任」,随即拿起拖把站起来。

「抱歉,我得回去工作了。待会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丰花用力点点头,对着跑着离开的桥口挥挥手。

同学日晒过的肌肤和游泳池畔,都在阳光下单纯地闪耀光芒。

在虹原车站东口附近,有一幢古老的七层楼大厦。

虽然独占整幢大厦的组织正式名称,叫做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但非相关人员且知道事业内容的人士几乎是不存在的。相关人员都习惯用「本家」这个通称来称呼那个组织。

在一楼的最里面有个治愈综合部的医务室。在工作效率不佳的职员间则被称为「保健室」,也因为可当作在勤务当中消磨时间的场所而视为珍宝。

在大门的正前方,有个身穿白色制服的术者伫立着。制服所显示的职别是家长的护卫队。队员所护卫的家长,就是本家的最高负责人。

队员为了寻找从家长室消失踪影的家长,而在本家内转来转去。还没有搜寻的地方,只剩下这间医务室而已。而且,家长待在这里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打扰了。」

一打开门,飘荡在出声打招呼队员鼻尖的,是足以冻结毛细孔的冷空气,连发出的悲鸣都在喉咙深处凝结。一股让人想象不到是七月下旬的寒风,正在医务室里风势大作。

虽然队员不自觉地反射性关起门来,但在发出一声喉咙吞咽声后,又再度窥视房间里。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垂着冰柱。如果队员的眼睛没有看错,还可以看见空气中白色的雪花正在狂乱飞舞。尽管如此,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却是盛夏的色彩。

就空调失控造成过度冷却来说,情况实在是太凄惨了。队员战战兢兢地朝房间踏出一步,但脸颊上却超越起鸡皮疙瘩的程度,随即出现冻伤。而队员手中所拿的长形木杖,称为玲洗树树枝的必要道具上也开始积雪。

在堆积脚边的雪中脚步蹒跚,队员跌了个四脚朝天。因为产生了震动,让雪块从旁边架子上掉落下来。

「是谁跌倒了?」

可以听见从室内传来蛮不在乎的声音,队员抬起被埋在雪堆里的脸。在房间的中央,有个蹲坐在闪着耀眼光芒的电暖炉前的人影。医务室专属医师一条尚正在摩擦双手。

一年当中,一条尚会因为出去打小或赌自行车赛而几乎不在工作岗位上,这点即使在本家内也很有名,但这样的他竟然待在医务室里,所以才会下雪吧?队员在吐出冰雪顺便嘀咕几句后,重新站起来。

「打打扰了。」

「喔,这不是护卫队吗?」

尚将视线投向队员,眯起眼睛。无论是眉毛还是不修边幅的胡子,都像开玩笑似地染成白色。

「身为护卫队竟然还这么迟钝呀。在积雪的路上行走时,即使快跌倒了,也要将两手空出来才能随时反应,这点小学都会教吧?」

话说到这里,尚打了一个大喷嚏,并抽吸着鼻水。

「好像有学过。」

站起身来的队员,牙齿、肩膀和膝盖颤抖着询问道:

「一条医生,这惨状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家的冷气坏啦。」

尚大肆散布白色的鼻息答道。魁梧的体型上披着白袍,驼着背不断呼出气息的身影,让队员联想到蒸气火车。

「平时常去的小店正在整修,麻将馆也公休。因为没地方可去,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了。」

「因为没有一条医生可以去的地方,所以才会下雪?」

「你是笨蛋吗?这是让季节倒转的法术。这个房间的空调太没效果了。」

「既然如此,在您家里施展法术不就得了?」

「我不清楚四坪以下的范围设定。要去研读术书也挺麻烦的。」

「因为这种法术还满复杂的嘛。」

再次打了一个喷嚏,尚皱起眉头。

「糟糕,开始想睡了。要是在雪山里睡着可是会死的。冰箱里面有罐装咖啡,能不能帮我拿来?」

「冰箱」

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走到位在房间角落的白色冰箱,队员取出罐装咖啡。本来应该是冰冰凉凉的,但在冻僵的指尖却有温热的感觉。

打开队员交给他的罐装咖啡,尚吐出长长的叹息:

「喂,队员。你有什么事啊?」

「啊,说得也是」

队员依旧摩擦着冻红的指尖,环顾医务室内部说道:

「我在想不知道家长会不会来这里。因为听说家长在夏天时经常会溜到医务室来」

当队员将目光停留在房间最里面的床位瞬间,发出了惨叫。在床上的家长远峰秋一正悠闲地躺着。不,虽然当初应该是盖着被子睡觉,但现在却全身被白雪覆盖,带着惨绿的神情失去意识。

「家长,家长,请振作一点!你还活着吗?」

队员跑近身边摇晃远峰的肩膀,远峰微微地睁开双眼露出浅笑:

「哎呀,真的好冷啊,所以我好想睡喔。」

「不可以睡着!请您快醒来。副家长为了那件未解决事件的资料,而正在到处找您呢!」

队员用力拍打远峰的脸颊好几次。而远峰之前似乎是躺在床上阅读报纸,手中的报纸还结着冻。

望着写有日本列岛酷暑的全版标题,恢复意识的远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