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第四章(1 / 2)

 泰蕾莎泰斯塔罗沙的面前,问题堆积如山。明明演了一个多星期的戏已经身心俱疲,可她却连好好地休息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首先,是那次旧金山作战的收尾工作。虽说是在目击者极少的港湾地区,但毕竟是用AS进行了如此大规模的战斗,不在社会上引起骚动是不可能的。如果有曾经的秘银的力量作为背景的话,还能用对抗贩毒集团等等之类的理由,将真相适当地搪塞过去,但是孤立无援的现在,这种事已经做不到了。

与在加利福尼亚海面上待机的丹努之子完成合流之后,要从美丽国海军和海岸警备队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也非常辛苦。

海军也不是白痴。自丹努之子首航以来已经过了一年半以上。他们也用他们相应的方法进行着对己方的探知手段的研究,而且正在取得某种程度的成果。他们的探知系统在稳步进化,这也使得泰莎等人的行动比以前受到了更多的限制。

进行了三天以上的秘密航行,隐身于距墨西哥洋面120英里的海中之后,泰莎终于将潜艇的警戒级别降低了一个等级。随着副长马度卡斯的复唱,舰上的AI用平静的声音将广播传向舰内,指挥室的成员之间也终于发出了安心的叹息。

舰长。克鲁佐上尉等人两小时前起就在等着您了。

马度卡斯告诉泰莎。

是呢,咱们走吧。

她从舰长席上站起身。平时都会很小心地编成三股辫的银灰色的长发,现在也只是随随便便地扎在头后而已。澡也有整整两天没有洗了。这三天的状况绝不允许疏忽大意,已经到了完全没有整理仪容的时间的程度。这要是男性的舰长的话,恐怕胡茬子都该长得老长了吧。

将操舰与监视交给当值的士官,她和马度卡斯一起从指挥室走向第一状况说明室。中途遇见的水兵和士官,事到如今也还是一个不落地向她敬礼。因为作为军事组织的秘银已经等同于灭亡,不再这样敬礼也没关系的,虽然这话已经讲过很多次了,但是船员们没有一个听的。

大家都很累了啊。

她自己虽然也已经疲劳困顿,但这可不能让部下们看出来。边挺直了后背快步走着,泰莎嘟囔道。

是的,舰长。虽然还没有影响到士气,但我担心会发生失误或者事故。

跟在后面的马度卡斯小声说。

我希望,可以的话半天。至少也要有八小时的休息。

不可能的。休息六小时之后就要向南去了。

因为是这位马度卡斯特意提出的,肯定不是以轻松的心情在说,这点事情泰莎也明白,但是,在这里的休息时间,无论如何让步也只能有六小时。再多逗留在这一海域的话,美丽国海军的搜查之手就会伸过来了。

更进一步地,也就会被应该正偷窥着这份情报的汞合金发现了。

不是部下们的问题。我是在说您。

和预想的一样,马度卡斯开始穷追不舍起来。

在旧金山充当诱饵之后,您还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吧。对船员们的命令也稍微有些粗暴。现在这会儿在指挥室里,哥达特上尉大概正在安抚船员们说舰长累了吧。

这样就能接受的话,放着他们不管也没关系吧?

一边拼了死命地压抑住胸中涌出的焦躁,泰莎说道。刚一说完,她马上就为自己的发言后悔了。

对不起,正如您所说。我会注意的。

但是,关于休息,六个小时是极限了哦。之后会让大家休息个够的。再稍微加油一下下吧。

她强装出完美的微笑转过头来,但这一套对马度卡斯好像完全不管用。他停下脚步,简单确认过没有人在偷听之后,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

舰长。我稍微说两句可以吗?

什么事?

我的忠诚心没有任何改变。船员们也是一样。从美利达岛逃脱之后的经过来看,我认为这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

嗯。

边随口附和着,泰莎想起了那个时候受到敌人的大攻势而从美利达岛逃出之后的事情。

从三台巨兽和大部队的攻击中九死一生,虽然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还是乘着丹努之子逃了出来之后,泰莎等人将迄今为止的经验和知识全部动员起来,总算是摆脱了敌人的追踪。这次进攻好像也被美军察知了,躲过他们的眼睛也花了非常大的力气。如果是普通的潜水艇和普通的指挥官的话,大概是不可能逃脱他们的包围圈的吧。

暂且甩掉了敌人,摸索着走到印度尼西亚近海的时候,泰莎向舰内做了广播。

其他的战队也同样遭到了攻击的事情。

实质上,不得不判断秘银已经灭亡的事情。

恐怕从此往后再也无法获得组织的支援,只能孤立无援地被敌人追逐的事情。

敌人汞合金是各种各样纷争的挑起人,从此往后敌人大概也会继续导演效率较高的内战和地域纷争,推动世界局势的运行。并且恐怕还会继续随心所欲地享受其所带来的利益,这些事情。

(当然,构筑绝对的和平,恒久的和平是不可能的。基于这一点,为了追求尽可能的和平而行使暴力的,就是曾经的秘银。)

她这样说道。

(关于这样的武力正确与否,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即使被理想的和平主义者称为人类的渣滓,诸位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吧。就算被如此称呼也是没办法的,这就是所谓的暴力。既非名誉,亦非功勋。在此之上,我还是不会将手从这艘船人类历史上最强的暴力装置上放开。我一定要将敌人逼上绝路。漂亮话就免了。这只是单纯的复仇。在美利达岛死去的许许多多的部下们的债,我打算如数奉还。虽然很困难,但是并非没有胜算。)

就连那时手握的麦克风的触感,泰莎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已经无法再如数发给工资了。或许还会让全员暴露在比迄今为止还要大的危险中。我无法强制身为佣兵的你们做这样的事情。在停机甲板上,准备了给要就此离舰的人员乘坐的直升机。直升机会飞往雅加达(印尼首都),从此往后诸位将恢复自由之身。将校和下士官也无需担心。希望现在还有一些犹豫的人,一小时以后到停机甲板来。以上。)

坚持着平淡的口吻,泰莎结束了漫长的讲演,关掉了麦克风的开关。

因为考虑到控制室要员也需要有考虑的时间,自己离开了坐席,到舰长室独自闷头待了一个小时。马度卡斯总想说些什么,也全被她斩钉截铁地顶回去了。就连梅莉莎毛来舰长室敲门的时候,也被她隔着门一句回待机室去自己考虑给撵走了。

顶多能剩下三成的人就算好的了吧,她是这么想的。不。就算只剩下两成也不奇怪。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没有道理,她也很清楚地有这种自觉。用数量有限的直升机运送超过数百名人员,大概有必要往返好几次次吧。考虑着其安排,以及不足的补给物资的问题要如何解决的期间,一个小时过去了。

泰莎从舰长室走向停机甲板,独自一人推开沉重的门扉,走向其中央。

停机甲板上聚集着大约100名船员。克鲁兹和毛,还有克鲁佐也在。

他们并没有特别紧张的样子,各自进行着杂谈,但注意到泰莎后露出了很意外似的表情,回头看起自己的表。

(就这一点?)

泰莎也觉得很意外,而向他们询问道。

于是乎毛皱起眉头,这么说道:

(什么?)

(说什么离舰的人啊。)

(啊啊。那些的话,在对面。)

克鲁佐努努下巴,指向别的方向。

稍微远一点的运输直升机的旁边,有个二十人左右的集团。其他还有需要正规治疗的重伤员十人和附加的护士三人。大约三十三个人。

只有三十三个人。

(要下船的那群几乎都是拖家带口的嘛。哎,也不是没道理。)

克鲁兹说。

(你们呢?)

他瞥了一眼泰莎的脸,噗哧笑道:

(你好好看看,泰莎。聚在这儿的,都是陆战部队啦,基地要员啦,整备队员啦对吧。只是因为现在这会儿没事可干,才呆在这儿的。顺便说一下,其他的基地要员们为了给舰内的工作帮忙,都在努力学习各个地方的部署呢。)

(可,可是。没有别人了吗?还在犹豫的人也不用在意哦?)

泰莎提醒道。众人彼此面面相觑。

(说得也是。哎,还有人没有?)

没有一个人回答。不,一个负责后勤的二等兵夸张地举起手,这么喊道:

(上校大人,我有个想录的电视剧,能不能请您稍微给个上陆许可呀?唉呀,我马上就会回来的啦。)

100人顿时大笑起来。正在圈子中心咕嘟咕嘟地喝可乐的巨汉整备队长萨克斯中尉拨开人墙走过来,告诉她说:

(您瞧,就是这么回事儿啦。只不过,要在这艘船上过日子的人里头,吃白饭的也有山那么多呢。要开了他们就趁现在!对吧,老板?)

萨克斯回头说道。人墙中肥嘟嘟的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美利达岛酒吧塔沙的主人挥舞着手,大声怒吼道白痴。

(要是只以为我是个没用的废物,那可就大错特错喽。你这个蠢货。我以前可是在非洲威名远扬的佣兵哦。现在马上任命我为那个俄国人的接班人好啦!)

(那可好啊。老爹代替加里宁少校当指挥官吗。从今天起你就是Pass-1啦!)

(不过,恐怕会让所有人都喝趴下干不了活儿了就是啦!)

(白痴,酒什么的我连一滴都没运出来啊。因为随随便便就嗝屁,变成包袱的傻瓜蛋多得跟山一样啦。真是的,那帮混蛋。)

众人一同拍手喝起彩来。

这件事泰莎是后来才知道的。塔沙的老板当时的确是连一滴酒也没带出来,可是却把摆在店里的马卡兰上尉等人仅仅把这些昔日的战死者们的照片塞进皮包,一起上舰避难来了。

(现在逃跑的话就太丢咱男子汉的脸了吧。)

(就是就是。)

(唉呀?请不要忘记还有女人呢。)

技术士官蕾明在人墙的另一边高声喊道。紧旁边的泰莎的秘书维兰和负责通信的篠原也高举可乐瓶子,齐声说:一样。

(但是,可是已经失去好几十人了呀?今后会怎么样也不清楚,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呀。可是,为什么,这样)

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定定地站在当场的泰莎。马度卡斯不知何时从后面走近她,说道:

(真是的怎么全是一帮无可救药的没用的地痞流氓啊。)

(马度卡斯先生?)

(哎,虽然我也是其中之一啦。)

听到这话所有人又一起笑了起来。只有这时候,连马度卡斯都没有吼出肃静!这种不知趣的斥责。

骚乱之中,他告诉泰莎:

(舰长。大家都很乐意为您工作。只要是士兵,谁都会憧憬的指挥官。那就是您。当然,最开始您给人的感觉,或许只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狂妄小姑娘而已。但是现在不同了。)

()

(您将如何身经百战的老兵都无法做得很好的事情,做到了如此地步。是因为这样的您说要战斗,我们才乐于跟随。而且您对我们说了真心话。如果您在刚才的演说中,认真地说出为了和平之类的话来,我恐怕也已经下船了吧。)

仅仅为了复仇。

泰莎自己并非考虑得如此单纯。对抗汞合金也还有别的理由。但是,果然,推动自己的最强的冲动,还是这个最原始的动机,这也是事实。

既非大义,亦非名誉。

士兵们会跟随自己的这种复仇。就连预料到了大部分事情并进行应对的自己,也只有这一点完全没有想到。明明就算遭到恶毒的咒骂并被抛弃,也绝对不该有任何怨言的。

(怎么这样)

如果是稍微之前的她,或许已经当场落下大颗的眼泪来了也说不一定。但是,已经不能这样了。哪位部下也不需要这种东西。

取而代之地她耸耸肩,用和平常别无二致的声音告诉所有人:

(我明白了。但是,就跟刚才说的一样,发不出工资了哟。这样也行吗?)

(好的。)

(唉,没办法啦。)

(是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众人怒吼道:

(不对吧。这种时候的回答是?)

全体人员慌慌张张地,齐声喊道:

(是,女士!)

(很好。)

她假装正经地点点头,奇妙的静寂支配了现场。然后就再也忍不住了,泰莎最先笑了出来,接着所有人也一同大笑起来。停机库被不合时宜的笑声的漩涡所充满,回响着。

她自己也不太清楚有什么好笑的。或许是由于一而再再而三的紧张,神经已经被烧断线了也说不一定。就在捧腹大笑的期间,眼泪终于一滴一滴地涌了出来。因为不想被大家发现,她只说了一句解散,就急忙离开了现场。

到平静到能去和离舰的人们告别为止,花了差不多30分钟。

舰长?

马度卡斯向一时沉浸于回忆中的泰莎出声道。

哎?啊,对不起。

马度卡斯用细心的目光,观察着回过神来的她的脸由于漫长的作战而疲惫不堪的她的面孔……就像刚才说的,我所担心的是您的疲劳。对于在这种情况下还跟随您的部下们,您不觉得还应该对他们负起更多的责任吗?

您是什么意思?

过度思考对身心不利。要在本来,我甚至都觉得让您到哪个观光地去悠闲地过上一个来月会比较好。

没可能的吧?

她自嘲地这么说,但马度卡斯却没有笑。

就是这里。?

如果是以前的您的话,我要是这么说,您大概会做出更加风趣的回答吧。比如那么大家去占领个什么岛,暂时悠哉地过一下吧之类的。不,我没有这种开玩笑的才能,所以说得不是很好但是至少,不应该是没可能的吧这种回答才对。

(穴花:您说得已经很好了。以您的表情说出那个单引号里的话,应该可以评选年度最佳冷笑话)

我也明白有细微的差别。

现在的您不够幽默。这是为各种各样的事情钻牛角尖,导致精神疲劳的证据。

泰莎尽可能冷静地回味着马度卡斯的话。说不定真的被他说中了,但是就算是这样,以现在的状况,还是不可能好好地休息。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