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狞笑,秦少游算是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厨子而已,猛地,他身上那高贵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于是他赤红着眼睛,狠狠的盯着宫门。
赵安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
先是将门推开一条缝隙,看到了里头的李旦,却假装没有看到,而是与其他几个宦官,把宫门张开。
宫门之外,一柄柄火把和灯笼照的亮如白昼。
李旦终于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秦少游一身戎装,显得极为英武,他身上似乎染着血迹,面带微笑,他跨入高高门槛的时候,以赵安为首的开门宦官们又是拜倒,巍巍颤颤的匍匐在门侧。
秦少游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赵安如蒙大赦,忙是退下。
秦少游步履轻快的入殿,几个心腹的武士则分左右,侧立一旁,其他的武士则负责拱卫长乐宫各殿。
李旦冷笑一声,抬眼看着徐徐上前的秦少游,他尽力使自己威严一些,可是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他坐在案牍之后,秦少游则到了案牍之前,秦少游招招手,一个武士去为他取了一个蒲团,秦少游与李旦同案对坐,旋即道:“去外头找个人,斟茶来,相王殿下千里迢迢从冀州赶来,我还未请过相王殿下吃茶呢。”
一个武士去了。
这是反客为主。
李旦冷笑:“这是我家庙堂!”
秦少游则是跪直着身子,风淡云轻的道:“殿下错了,天下非一家之天下,庙堂也绝无可能是一家的庙堂,这庙堂,这天下,只是一个人的,一人是君,余者皆为臣,难道殿下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你我所处之处,非我所有,也绝非你所有,他……属于太子殿下。”
李旦愤恨,一股强大的妒意自身子里弥漫开来,他已经忘记了恐惧,恶狠狠的道:“秦少游,可是当今天子,非那李显。”
秦少游却是笑了笑:“是吗?”
李旦继续步步紧逼:“你这样做,是谋反,你这是助那李显,谋朝篡位。”
秦少游又笑了:“谋朝篡位?殿下,下官这是奉旨行事。”
李旦狰狞道:“谁的旨意,李显几乎已是废太子,他没有资格下旨。”
秦少游盯着他,一动不动:“错了,是陛下是密旨!”
“哈哈……”李旦大笑,或许是因为这一刻情绪被大笑发泄出来,所以眼泪亦是落下,他高声道:“陛下的密旨?陛下让你杀入宫中,天下颠倒是非、指鹿为马者,怕是莫过于你了吧。”
秦少游却只是恬然一笑,娓娓动听的道:“太子殿下,深恨武家之人,甚至在庐陵的时候,还立了武家人的画像,用弓箭去射它。这些流言传出之后,陛下深为担忧,相王,你要知道,陛下已经老了,人老了,总会念一些事,当年陛下曾经想要立武三思为太子,这固然是权衡的结果,可是也可窥见在陛下眼里,武家对于陛下来说是何等重要。陛下固然无情,可以杀几个武家子弟,可是当真希望,武家阖族诛灭吗?”
“武家未立寸功,而身居高位,这都是拜陛下所赐,这对陛下来说,其实也是一层隐忧,若是不改变这样的状况,又怎么放心驾鹤西去呢?所以陛下将你召入了京师,那时候,你入京的事众说纷纭,引起许多人的警惕,再加上陛下对你日益信重,那么太子和臣子之间的担忧也就越发的厉害了。”
“本来我也十分担忧,不过有一日,恰是上官待诏给我带了个口信,哈……说来怕是要让你见笑,这个口信是句情话,叫一夜冬梦,谁晓女人心。只是我却觉得奇怪,当时传口信的时候,分明就是秋日,哪里来的冬梦?可是后来,我却恍然大悟,她说的冬梦,是一个暗语,意为这个时节,将是彻底摊牌的时候,至于谁晓女人心……哈……其实什么是女人心呢?女人的心思深,喜欢的东西,偏生要疏远,而不喜欢的东西,或许还要假意委婉,于是我明白,陛下的一切布置,都和这‘女人心’有关,她属意太子,认为太子可以克继大统,却假装疏远他,甚至对他声色俱厉,她厌恶相王殿下,却为了让太子不安,于是又刻意的宠幸,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话题。”
“陛下这是为自己谋一条后路,为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亲族,自己的儿子,谋一条出路,殿下……现在明白了吗?所以这一次,反的是我秦少游,是武家一族,武三思、武承嗣还有诸多武家子弟,俱都是大功臣,太子殿下当初固然恨他们,可是此刻太子殿下却是旦夕不保,武家兄弟就相当于救了太子一命,就算他们之间有再大的前嫌,只怕也难以计较了。况且单凭这一个从龙之功,他们今日的厚禄就足以延续,再不是外人所说的那样,身无寸功,却居于高位了。这也是为何,陛下让你来领禁军的原因,只有你领了禁军,对于太子来说,洛阳城的各卫各军,就再无法信任,他想要挣扎求生,就只有天策军雪中送碳,其他在入城之前,各卫已经有不少人被收买,只要秦某愿意,即便不攻建春门,亦可入城,所以从一开始,相王殿下就已经输了,不但如此,而且还注定了,非一败涂地不可。”
李旦脸色变了。
他似乎感觉秦少游的话是对的,可是他又不禁狞笑:“你胡说八道,本王……也是陛下的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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