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桂珍的话，其实也是顾植民的忧虑所在。</p>

一百五十匣雪花膏和香粉，成本粗计便有两百八十块银元。这笔钱花出去做推广还好，可百雀的化妆品真材实料，既温润又耐用，就算一百五十个学生用了都说好，最后也只有另外一百五十人动心解囊而已。若等半年后用完一套脂粉做回头客，那百雀这个牌子想必也已经凉透了。</p>

徐小姐显然一眼看穿丈夫心思，道：“你且送去，我自有主张。”</p>

顾植民半信半疑，三百件货品，皮箱装不下，必须要雇车。他走下楼，叫上阿凌、小傅，把存货拉上大半，小傅看到开了张，兴奋得在黄包车上手舞足蹈。</p>

“师父，谁介绍的大买卖？”</p>

“你师娘。”</p>

“这笔赚多少钱？”</p>

“不赚，白送。”</p>

小傅一惊，险些从车上跌落下来。</p>

“师父，侬是想自杀对伐？侬要关门大吉，那我何处去？！”</p>

顾植民本来忧郁，听小傅一讲，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但觉愈发索寞，只好硬着头皮，劝慰徒弟道：“放心，你师娘自有妙计。”</p>

时近中午，两人终于到了卿云女校。顾植民投了名刺，门房连忙打开校门，说是连桂珍在后边操场等候。</p>

顾植民心下纳闷，这些货不送去库房，拉去露天的操场又是为何？</p>

小傅更是泄气，嘴里直是唠叨，这么多脂粉本就是白送，莫说成本，连车钱都要搭上，如今人家却要扔去操场，风吹雨淋，简直欺人太甚！</p>

师徒二人五味杂陈，只得央告车夫多送一程，结果绕到楼后，便见操场彩旗招展，顾植民正在发懵，便见一个齐耳短发、举止精干的女子迎过来，伸出手问：“侬是顾先生吧，我叫连桂珍，帧志的同学。”</p>

顾植民慌忙握一下女子指尖，忽见迎面就冲来几个男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镁光灯啪啪爆闪，照得他一阵头昏目眩。</p>

小傅哪见过这阵仗，吓得一跳三丈，幸好顾植民率先冷静过来，将徒弟紧紧按住。此时那几个男人掏出纸笔，自称是《申报》、《时报》、《晶报》记者，特来采访“百雀”扬国货之光，捐赠校园美肤品一事。</p>

顾植民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妻子早就安排妥当，即便白送脂粉，也大有学问可做。</p>

想到这里，他马上稳住阵脚，遂邀连桂珍主任站在身旁，将赞助女校的初衷从头讲起。不料话音刚落，便有记者抛来问题。</p>

“顾先生，百雀也是新国货。有人说新国货质量参差不齐，故而市民宁愿多花钱买安心，也不用尝试新品，你又是如何看待此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