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在下，夜寒川和静姝坐在了上首，位置正在赵擎的对面，再往上，是大周皇帝。</p>
两人到了一会，赵擎才带着北越方的人姗姗来迟。</p>
“本王还想，你今日要不来，本王打算去看你的。”赵擎在静姝跟前站定，依旧是一身赭红色的袍子，笑起来胡子上的小珠微微上翘。</p>
“昔日在北越承蒙北越王照顾，我怎能不来？”</p>
静姝并未起身，着重咬了‘照顾’二字，浅笑嫣然。</p>
赵擎好像并未听出她话中的敌意，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问：“还有几个月？”</p>
这话问的显得他们多亲近似的，静姝下意识蹙了蹙眉。</p>
“北越王关心的太多了。”</p>
“本王关心你关心孩子，有什么问题？”</p>
“二人皆与你无关，当然有问题。”</p>
夜寒川清凌凌的声音插进来。</p>
赵擎正要说什么，赵喜动作很小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王上，该落座了。”</p>
赵擎冲他扬了扬眉，转身坐在了静姝对面，顺势抛过来一个暧昧的眼风。</p>
静姝：yue</p>
谢承宣出现，宴席正式开始，各色佳肴流水一样上来。</p>
中央有舞姬伴着丝竹管弦之声翩翩起舞。</p>
开始两国人还能心平气和的寒暄几句。</p>
可也就几句。</p>
两边看对方都不顺眼，舞还没跳完，便你指着我鼻子，我指着你鼻子唾沫横飞的吵了起来。</p>
下边舌战不停，上边一片岁月静好。</p>
赵喜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很有节制的给赵擎添了几回酒。</p>
“大周皇上，下边也吵得差不多了，我们来谈谈条件吧。”</p>
赵喜闻言给他倒酒的手一顿，而后浅浅斟了半杯。</p>
谢承宣端坐其上，温润道：“北越王有什么条件，不妨说来听听。”</p>
“能救谢静姝命的人都在本王手里，你把天尽关以北的城池都还给本王，本王让他们解毒。”</p>
天尽关以北，大周占去的地界，是夜寒川从赵熙柔手里打下的北越半壁江山。</p>
底下的争吵声小了点，纷纷竖着耳朵听上面的谈话。</p>
谢承宣眉眼未动，依旧是温温润润的语气，“就算朕把城池归还，北越现有的粮食，也养不活那么些城池吧。”</p>
静姝偷偷摸摸抿了一点点夜寒川杯子里的酒，心里给自家皇弟叫好。</p>
杀人诛心，干得漂亮！</p>
夜寒川把杯子从她手里挪走，换了一碗温养的汤。</p>
静姝小脸一垮。</p>
“这不劳你费心，本王自有办法。”赵擎脸色一寒，眉眼间登时凌厉了起来。</p>
夜寒川开口道：“北越王提出这种条件，是否能保证可以解开长公主的毒，如果你的人不能第一时间解毒，我们又该何时履行承诺？”</p>
一直坐在赵擎身后，一点存在感没有的赵喜忽然开口。</p>
“北越的医师没给长公主诊过脉，自然无法保证解毒，只是容我提醒威远侯，这是救长公主性命的唯一希望，你要放弃吗？”</p>
他仍然是低眉顺眼的样子，仿佛习惯了谦卑。</p>
夜寒川自然不能放弃，只是此时承认，谈判就落了下风。</p>
倒是静姝，推开汤碗，声音清亮道：“一个解毒的希望换北越一倍的土地，诸位也忒会做买卖了吧！”</p>
夜寒川默默地把她的汤碗推回去。</p>
静姝余光里看到，嘴角不经意的向下一撇。</p>
“就是，不能保证解毒你们在这谈什么呢？”</p>
“瞧我们大周地大物博以为我们人傻钱多吗？”</p>
有两个愣头青顺着静姝的话怼人，更多的人则沉默下来。</p>
他们感念静姝救下京城，保住了大多数人的命，不想牺牲她。可是国土之争，历来是一国荣辱之所在，那么多将士拼死打下的土地，真的就要为一个人的命送回去吗？</p>
“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p>
赵擎这句话来的太突然，上上下下有一瞬间是安静的，然后眼神纷纷怪异起来。</p>
北越王对长公主的孩子，也太在意了吧。</p>
“今日是宴席，和谈事宜，我方使臣会与贵国鸿胪寺商谈的。”赵喜谦恭的接上一句话，把先前诡异的氛围按下去，“王上，您说是吧？”</p>
“不错。”赵擎深深地看了静姝一眼，转而道：“喝酒！”</p>
宴席在丝竹声中结束。</p>
波澜在平静的表面下翻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翻腾出一个大浪来。</p>
静姝和夜寒川共乘回府，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p>
直到到了地界，夜寒川要送她回房。</p>
静姝蹙了蹙眉，“夜寒川，孩子是你的，我和他没什么。”</p>
赵擎那暧昧不明的几句话直指她的孩子，明里暗里都在说孩子和他关系匪浅。</p>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夜寒川揉了揉她的头，“静姝，我说过，我都信你。”</p>
她被赵擎掳去两个月不是什么秘密，赵擎言语间攀扯孩子顶多会让她声誉受损，于谈判而言，他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关联。</p>
且赵擎那人，不像会使这么下作的手段。</p>
“嗯。”</p>
静姝垂头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p>
他们之间不再有误会就好，至于旁人怎么猜怎么想，管他们呢！</p>
“那我回去啦。”</p>
“不许再偷喝酒。”</p>
这说的显然是宴上的事。</p>
静姝抬起头，用大拇指比着小拇指的尖示意，“我就喝了那么一点点点，舌尖尝了个味儿，还没到喉咙就没了。”</p>
夜寒川把她的小拇指扣在掌心，不近人情道：“要是到喉咙我早把酒杯抢下来了。”</p>
静姝指尖在他手心挠了挠，踮起脚试图平视他。</p>
平视失败后嘁了一声，背过手眼尾微挑道：“凶什么凶，还不是纵着我尝了个味儿。”</p>
墨色的眸子一下子柔软起来，微凉的唇在她额头印下一吻。</p>
“纵着你，快回去睡吧，我还有些事。”</p>
静姝乖乖的点了点头，进门之前突然转了身子道：“你要是针对赵擎的话往死里搞他，别留手。”</p>
“遵命。”</p>
低低的声音温柔宠溺，静姝觉得骨头都轻了几两。</p>
从美色中回过神来，她叫来秋月，吩咐道：“让听风盯紧了赵擎的动静，无论他想做什么都给我使绊子。”</p>
说着勾起一边唇角，眉眼生光道：“他不舒坦，我就舒坦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