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萧震代奔了董书记,成为第一个大变数,原本董书记那几乎十拿九稳的一票,现在就变得有些飘忽,不是那么靠得住了。不过,他对萧定这几乎是至关重要的一票,虽然不是十分肯定,但也还是有些信心的。因为他在得知萧震要调任来吴城任市委书记以后,就将萧客所有能够在明面上找得到的资料和履历全部拿来研究了一遍,除了他本人的施政方略之外,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也是王和的研究重心所在:即萧震的用人方法和偏好。
如果要问市委书记是管什么的?当然应该说什么都管。但实际上市委书记最关键的两个权限,就是财权和人事权。正是因为财权和人事权在手,所以市委书记才能任啥都能管。为了研究萧震的用人习惯,王和花费极大精力,研究透了自萧震从鼎清区区委副书记开始一直到朗柳市人民政府市长之间整整六年多时间内所提拔的副处级以上干部无一缺漏。根据分析,王和得出如下结论:
第一,萧震用人,首看能力。第二,萧定用人,偏好使用年轻干部和不得志干部。第三,萧震用人,一旦选定,通常都会用人不疑,放手使用,如果下面的人有需求,他会全力尖持。
第四,萧震喜欢有专长的干部,反到不怎么喜欢“万金油”。第五”
总之,萧震用人的前提首先是你得有用,一旦启用,他可能可以容忍这个干部的一些小问题,对于这个干部擅长的工作,他会全力支持。也正因为这些原因,所以萧震提拔的干部经常能出成绩,于是被上级关注,甚至重点培养。
简而言之,萧定这样的领导是跟有跟头的,只要跟上了他,掣肘那是大大的少,前途那是大大的有!王和是个聪明人,当他经过细致分析得出这些结论之后,他的工作风格就有所改变。原本王和做事,虽然看似雷厉风行,但实际上雷厉风行地只是他的表象,他在工作中做出的任何一个安排,都是顺着体制内的各种潜规则,绝不逾越,从不会落人把柄,也甚少得罪人。其手法之高明,不分行不知道,一分析吓一跳。
但自打萧震来了以后,王和的作风却是强硬了很多,这个强硬主要是对政策施行人员,也就是行政人员,对下也就是对民众,王和却变得越发的和善可亲,连旧城整修时某个民居边的一棵树要转移,他都亲自跑去跟树的主人连续谈了四次话,那树主人其实最终对政府的补偿方案都还是不满意,但却被王和的诚意所感动,竟然就此签下文件”萧震对此时颇为赞赏,在两次常委会上都专门提出来,一是表扬,二也是希望大家都向王和学习,学习这种亲民的做法。
王和对萧震的特点进行分析之后认为,萧震可能并不会太希望那种对官职太热切的干部,或者至少不太喜欢那种为了官职而巴巴地凑到他面前跑官的干部。他觉得萧震可能更喜欢那种在处理政务上有能力的干部,在被他“收服”之后再与他表现得亲近。这其中,要数那朗柳鼎清区原副区长,现任朗柳市汉宁县委书记郑之鹏最为突出。
因此这段时间,王和对政务上的事情特别关心,反而没有怎么去特意地亲近州戊,就目前的情况看。萧震的表现也的确没有出乎他的预料自己越是在政务上表现出能干、肯干、敢干,而又不刻意地接近萧震,萧震就对他越发欣赏。
有了这一条,王和认为萧震手里这至关重要的一票,自己还是有七八分希望能拿到手的,而至少萧震不会反对他,对他有什么意见。只要这一票到手,其他的争斗,就会轻松许多。这么说决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如果一旦萧震这个市委书记明确反对,那么即便他在其他方向表现得再好,省委也很有可能会直接无视掉。保证下级一把手权威,这是华夏体制内一个。人尽皆知的特点。
但是此刻的问题不光这里有,还有一点,就是这次民主推荐的特殊性。
民主推荐的奥秘之处,在于推荐的多元性,它不是一元性。作为萧书记与任市长,固然会说你王和的好话,把你当作候选人推荐给省里,可是同时他们也可以推荐别人,将其他人一起作为候选人推上去。而且,在排名的主次顺序、说话的轻重分量上,会有很大的弹性与玄机。
不错,平时你王和是比较聪明、圆滑,在处理萧、任之间的关系时平衡术掌握得恰到好处,通常情况下会两不得罪甚至两头讨好。但是你也别忘记,这推荐市长可不是平常时候,也不是一般的小事,在这种决定前途命运的生死攸关时刻,平衡往往意味着在走钢丝,圆滑可能等同于滑头、不贴心、不知己,这个时候的首鼠两端也许就会两边都得罪、两头都落空。对任选平不太过接近,是因为以前要平衡董、任矛盾,而对萧震不太接近,则是前面说的那个原因,但不论怎么,总之是对两边都没接近吧?那就还是有危险。也正因为如此,很多精于官场权术的大家,就像在股市或赌场上一样,天生具备赌徒的胆略与眼光,往往看准目标奋力一搏,敢于在一人身上下足赌注,最终赢得巨大利好。最近,吴城市级机关就频频传出信息,说是萧书蒋、任市长正在分别撺掇赵介民和杜秋声参与市长竞选。消息是否准确尚不得而知,分析判断下来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市委恶书记杜秋声,明显是任市长的一员干将。任、杜二位都是本市郊区人,任在乡镇担任书记时,杜是副书记;任到区里当了书记,杜是副区长;任当市委副书记、市长时,杜一开始是市委秘书长,后来任虽然与董书记争夺市委书记失败,但杜秋声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反而升任了市委副书记,这其中未尝没有省委领导给任选平一巴掌然后再给一个甜枣的手段在里头。总之任选平和杜秋声两人长期在一起共事,杜对任以前是言听计从、随前侍后,后来地位差距虽然拉近,但也可谓百依百顺,而任对杜也是关照有加。
杜秋声其人,本事虽然有限小心术也不是很正,可仗着是吴城土生土长的干部,从基层一步步奔上来,又在市委做过多年的秘书长、组织部长、副书记,加上,他与任市长关系特殊,以前人称能够当到市委半个家,尤其是董书记后来病重,杜秋声在干部任用方面几乎也是一言九鼎,因此,其人脉基础自然相当雄厚,竞争力不容小视。这几年,杜秋声一心希望解决正厅问题,在吴城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个副市长赵介民,刚刚年满四十男人年龄。在吴城本地习惯算虚岁,原是省团委的正处级干部放下来的。虽然没有多少基层管理经验
其实也有好几年,但体制内论资排辈风气很重,这几年也就不值一提了一却拥有农业、水利双硕士学位,虽然最近两三年故意压了一压,但其实是省委重点培养的年轻后备干部。他来吴城两年多,由于其背景单纯,与任市长那边无多瓜葛,前任董书记就对他紧抓不放,表现得相当偏爱,可惜后来董书记身体不好,最终没能再往上动一动,但他除农、林、水之外,还分管了吴城至关重要的民营经济,可见其人能力和上级的看重。而萧定来了之后,赵介民的地位顿时摆脱董书记后期的尴尬,一下子变得显赫起来一他竟然和萧书记是连续两次的中央党校同学!
最近,省委正在考虑任命赵介民兼任市委常委,据说正是得益于萧震的力荐。对于市长换届,如此年龄、学历、潜力优势明显的后生,难说不会成为一支黑马。如果萧、任二人真的分别大力举荐赵介民和杜秋声,虽说不致影响到他们对王和的基本评价,且相互较劲、搅局的因素明显居多,但对王和造成的实际影响却不耳低估。
再说王和本人,如果按照通常的官场晋升规则,应该说优势还是比较明显的。他二十来岁进入吴城市委机关。从小小秘书起步,到目前做到常委、常务副市长,一直给人以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埋头做事的良好观感。当年担任老书记秘书,十分得宠于领导,却从来不曾仗势弄权谋私,在秘书圈子内外口碑不错。
之后从省里回到吴城分管农业。刻苦自学,不耻下问,由一个不懂农业的外行,到拥有农业硕士学位,堪称大半个专家,深得系统内专业人士好评。自从担任常务副市长后,又一改过去白面书生形象,在分管的城建、交通、国土、规划等领域,大刀阔斧施展拳脚,整日奔波于废墟瓦砾之间,搞了不少颇具特色的亮点工程,又维持了吴城古城区的风格风光,于普通百姓中赢得“本地实事市长”的赞誉。
在广大机关干部和普通市民眼里,王和其人既无前任董书记的张扬、专横,也比任市长更加宽容、务实、低调,应当是一个理想的市长人选。可是,华夏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王和的市长之路绝不是凭借草根之民的粗浅印象就能成就。
在他身上,还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弱点,可以说相当致命:步入仕途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在组织、人事部门任职的经历,也几乎不曾担任过某个区域性基层单位的负责人,因此,他就不像很多领导干部那样,拥有自己的山头、圈子之类。这样的状况,于平常也许是个优势,少了许多人事纠葛,落得省心,可现在到了需要人气、势力相呼应的时候,明显就成了一条不可弥补的短腿。
此时,王和非常清楚,萧“任市长那儿功夫今在平时,众会儿再临时抱佛脚凡亢多戊忠入四套班子里的那几十个成员,远近疏密也早已成型,绝不在一时一事之间可以轻易改变。最关键处,是各个部门、单位那一百来个正处级负责人,下边荐要进行的民主推荐。不论是个别谈话还是集体测评应该都有发表意见的机会。他们手中的那一票,即使不能直接决定最终结果,至少也会影响局势的走向。现在,争取这部分人的支持,变得至关重要。
“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一番冷静分析后,王和再次得出如是结论。
“这么说来,形势的确有些逼人。”黄平附和道。
“说说你的想法。”王市长投来信任与鼓励的眼神,照例希望先听听真平的意见。
“赶在关处长他们到来之前小把有关人的工作做了,能争取的尽量争取。”黄平说。
“这个时候做工作管用吗?”王市长如是问,但并不代表他真的怀疑。
“对有的人可能作用不大,对有的人肯定有用,关键是针对不同对象采取灵活多样的方法,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各个击破之。”黄平信心满满。“哦?具体说说。”王市长来了兴趣。
黄平提出了一个“保、丢、争”的方案。在他看来,这些年里,由于市里党政一把手之间矛盾明显。吴城官场也泾渭分明地形成几个山头,特别是面前名册上这一百多个正职领导干部,多数泾渭分明,萧书记来得晚,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一班子人马,现在要么是前市委董书记一派,要么是市长任选平一党,也有一些是两边讨好、摇摆不定的中间骑墙派。
就目前态势而言,如果最终结局果然如现在分析的这般,形成王和、杜秋声、赵介民三足鼎立之势,那么,力量分布就会呈现一个比较复杂的局面。撇开王和,先说杜、赵二个,他们两个分别是任市长与萧书记的人,这在大家已成共识。
一般情况下,萧派中人必然拥赵拒杜。任派中人必定拥杜拒赵,萧书记虽然还未形成自己的班底,但书记毕竟是书记,对于骑墙派的影响力自然更大不少,所以也未见得比任市长手里的票数少。这样一来,杜、赵二位先就失去不少选票,天然形成一些对立面。话说回来,官场中事往往错综复杂,真到投票、打分、上天言好时,又未必一定如此。
譬如不少萧书记麾下的骑墙派,或出于嫉妒,或因为不服其能力水平,或在工作中曾经有过某种过节,或缘于另一种更复杂的人际关系,对赵介民并无好感,手中一票却不肯投于赵介民。反之于任派阵营,亦然。那赵介民虽然是省里下派的后备干部。拥有双硕士学位,可毕竟年纪轻资历浅,想在吴城官场一步登天,不经过常务副市长直接干市长,又岂能让那些打拼煎熬了大半辈子的官油子们诚服!
萧、任两派分化出来的这些选票,绝不可能轻易投向敌方阵营,最大可能是加盟中间的真正骑墙派。如此,真正有把握属于杜秋声、赵介民的选票,也未必会占太大北重。
至于王和这边,目前形势更不明朗。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前边已经说到,王和在吴城为官时间不短,却从来没有做过地区、部门主官,不曾有机会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担任副市长这么多年,虽然先后分管过农业口、城建口,农、林、牧、副、渔、水加上现在的城、交、土、规、房等也有十几个部门,作为副市长联系点,所属十个县市、区也基本转了个遍。
可是,王和为人谨慎、低调、谦虚的个性,从一个方面看是优点、美德,从另一个方面看却往往等同于傲气、不随和乃至狡猾。当今官场,上下也好,左右也罢,工作关系只是表,甚至只是一层薄薄的皮儿,感情上的联络、交融才是里,才是连着骨肉的那根动脉神经。因此,王和与这些曾经分管或正在分管部门的负责人,未必个个都关系融洽,更加说不上知心贴己。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看,王和与萧、任二位保持等距离交往,平时也不刻意拉帮结派,虽然没能形成一个王派山头与圈子,却也没有结下什么明显的仇口与冤家,甚至反而赢得了一些正直官员私下里的同情与认可。从这个意义上讲,王和这边的可塑性更强,可以争取的空间更大。
按照上述分析与判断,目前吴城官场上的这一百多个单位、部门负责人中,像规划局长徐璜之类,明显是王和阵营中人,属铁杆王派不必担心这批人手里的票。这批人的数量,保守点估算应该不低于百分之二十。属于杜秋声、赵介民两个人的铁杆选票,姑且也分别放在二成左右,那么余下的那四成选票,大多属于可以争取的真正观风、骑墙派,这就构成了可以大力争取的一支重要力量。
“争取这部分人把握有多大?”王和紧盯着黄平的眼睛再道。
“非常大!”黄平语气肯定。“目前的舆论对王市长你明显有利,多数人也实际看好你这个常务副。而且,观望派中的很大一部分人,既有一定随意性,又抱有某种投机心理。如果大家都不去在意、争取,他们可能会很随便地投下手中宝贵的一票,形同浪费。可是,如果这时我们主动靠上去示好,甚至给他们以某种期待,那情况又会发生根本改变,他们的这一票会投得很有目标也很坚定。而且,这部分人往往还容易成为风向标,对周围不特定人群具有很大的影响和带动作用。
“好!好!好!”王市长不等黄平说完,马上一掌击在桌面,大声喝彩起来。“黄平啊黄平,别看你平时不哼不哈的,原来肚子里竟然藏了这么多货色。看来我平时真是小看你了。古人说,士别三日,当专目相看,今天我要说,卓有大鸟小三年而不鸣不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将来对你的使用,看样子需要重新考量,你是个堪负大任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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