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了?”
“你发什么疯呢?还在那儿?快回来!今天是十五啊!要涨潮了。”
“我知道,没事,现正往回走呢!挂了啊。”莫廉岑不甚在意,这又不是钱塘江,涨潮也从来没什么气势。
远远地望见车子在月下反射出的哑光,耳中传来的潮声似有变化,莫廉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江天交际处,莫非有一道白线?是潮来了吗?莫廉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心中涌起隐约的不安,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车边。
米丘正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车上的羊毛毯中,察觉有黑影靠近,立刻警觉地竖了起来,手中将自卫用的水瓶子握紧,杏目圆睁,很有夜行猫科动物的气质。直到看清是莫廉岑,才浑身的戒备一下子松懈了下来。转而一想又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将刚放下的水瓶重新握起,朝莫廉岑扔了过去,到底没使上全力。
莫廉岑恰拉开车门,随手一挡。“别闹!”语气不是一般的严厉,转而动作极快地坐下发动车子。
米丘气得直瞪眼,自己才该是有火没处发呢,他又抽哪门子的疯!
“要涨潮了!”莫廉岑意识到自己口气太冲,匆匆解释。
见米丘仍没反应过来似的愣坐在那一团乱的座位中,只得心中叹气,弯身而去。
突然间男子的气息压迫而来,将米丘全身笼罩。
米丘下意识地闭紧眼睛,调动起所有神经末梢感觉他的靠近,心跳开始加速,手心开始冒汗,战栗开始扩散,紧张不能自已。
不知是惊呆了还是吓傻了,此时此刻,米丘竟没有逃避或**,而是承受,等待,甚至连不妥协的情绪都没酝酿起来……只是感觉到他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身,然后——
咔——
安全带扣上的声音响起,清脆冰冷,骤暖的温度也瞬间回到冰点。
车子飞快地发动——倒车——提速,即使被安全带绑得死死的,米丘依旧不可避免地重重撞在了靠背上。
“坐好!”
莫廉岑简单嘱咐,目视前方,方才的一切似乎丝毫没对他产生影响。米丘懊恼不已,自己方才那叫自作动情么?靠,月圆之夜,果然容易出现发生灵异事件!
耳中忽然又隆隆的水声,有着寻常江波所不具备的气势。米丘终于明白过来,莫廉岑那一句“涨潮了”是什么意思,才松懈下的神经再次绷紧,和莫廉岑的车速一样处于巅峰时刻。
“右拐!走直线,开过菜田就有条近道可以上山!”
莫廉岑不知米丘何以对这一带如此熟悉,但直觉反应令他毫不犹豫地照办。
陪异性在午夜观潮,对米丘是第一次,对莫廉岑也是第一次。
“我分享你潮汐的诱落,赞扬仇恨与和解,赞扬情谊和那些睡在彼此怀抱里的人们。”(惠特曼)
莫廉岑不知为何脑海中会冒出这句诗,诗中的意境虽然八杆子打不着,但情境倒是和此刻惊人的相似,他情绪复杂地将怀中似昏似睡赖在他身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抱起,放入后座,盖上毯子。
米丘自始至终没有看他,她从哭声停息后就再也没发过一声,垂着睫毛不知神游在何方。她放任着自己发泄情绪,原来恐惧会令人坚强,而恐惧后迟到的安慰却会让人脆弱无比。
莫廉岑深吸口气平和余悸南平的心脏。那哭,真叫一个势不可挡!好像再和那潮水比着气魄般,一波接一波,一浪打一浪,从前奏到**到尾声,完整得不漏掉一个篇章。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今晚天人合一,谁与争锋——任他莫廉岑再艺高人胆大,也不得不举了白旗,自败下风。此后每每回想,莫廉岑都觉得这个晚上,在他人生历史簿上应当重笔MARK。<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