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喜讯,只要这个孩子有个期待它出生的亲生父亲。
可是,那父亲逃之夭夭,父方代表则对着尚未出现的襁褓举起了滴血的刺刀。
于是喜讯就变成了另一个悲剧的预告。
不知道莫廉岑为什么要将晚餐订在这家偏僻的西餐厅。当看着车外风景一点点变成荒山野岭,米丘不由得胡思乱想:难道该男为了替莫小天掩盖罪行,企图将她封口?
餐厅是悦溪畔的白色小洋楼,老板经营纯粹是出于雅兴,平时宾客寥落。莫廉岑选在这里,确实有他的目的。
今晚请米丘吃饭首先是为了对于纪暖的事表达一番诚意,其次为了上回将米丘半路抛于加油站而略表歉意。知道米丘从国外归来,西餐想必不会遭其反感,对于他自己来说,环境也可以接受。
可他在S城熟人虽不多,认识他的人却不少。照米丘的脾气,席间难免涉及纪暖的敏感话题,到时候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被有心人听到,恐怕多生事端。因此选择这家冷僻又颇有档次的餐厅最为合适。
米丘记得一部电影里的女主说过:“其实我不喜欢吃鱼子酱,我是强迫自己吃,时间长了我就会爱上它了。我确信,一旦我爱上它,它将会美味无比。”
其实米丘也不喜欢鱼子酱,她是强迫自己吃,因为它的价格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一想到一口就能吞下莫廉岑那么多钱,在舌尖慢慢碾碎,鼻腔涌出那婉转的腥气,心中就快感无比。
白葡萄酒是她所喜欢的,清新甘甜几乎让人忘记它是酒,可它确实是。头脑有些晕乎,心中有团火。米丘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妄图用冰凉的酒精将心火扑灭,火势却越燃越旺。
两分钟前,莫廉岑郑重地“建议”她,一定要劝说囡囡将孩子拿掉。虽然米丘早知道要面对这场交流,但亲耳听来,依旧如同针芒刺耳。
看着盘中粒粒鱼籽,米丘觉得再也无法下咽。
“真残忍!一口就吃掉了这么多鱼宝宝。”米丘厌恶地说着,仿佛那残忍的不是自己,而另有他人。
莫廉岑看着她脸颊的嫣红,把她手中的酒杯拿下,换个大杯递上。
“喝水!”
米丘乖乖地喝了一口,转而又似想起了什么,重重地放下水杯,愤怒道:“不许命令我!我凭什么听你的?”说完,又自主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方才心满意足。
莫廉岑对她借着酒劲儿的蛮横幼稚,只能无语,默默地等着她发作。
“你比我更残忍!一条雌鱼能有上万个宝宝,被我吃了几千几百个算什么?可囡囡呢?囡囡这一生就只能有这一个孩子!还是比火星撞地球更小的概率给怀上的!你凭什么要杀了它?你有什么资格?啊?”
来上主菜的高挑女招待被米丘暴戾的言行吓了一跳。莫廉岑眼色示意她将米丘那份红酒撤去,女招待悄然会意。不料被米丘察觉,硬是不允!
女招待无奈,只能同情地望了莫廉岑一眼,低调离开。
红酒是米丘不喜的,但一想到莫廉岑不让她喝,她就豪迈地吞了一大口,半杯酒只留了个浅浅的底。
莫廉岑蹙眉,再这么喝,她怕是真要醉了,今晚又什么都谈不成,他不禁开始后悔请她出来吃西餐的决策。
莫廉岑不清楚她还有几分清醒,开始循循善诱。
“如果让你现在开始带着婴儿生活,抱哄喂奶换尿布,你觉得你可以吗?”
米丘想象了一下那番情景,纯洁的尿布上鲜黄的粑粑,哭声叫声嘘嘘声声声入耳,自然而然地摇摇头。
“你都不行,那让大腿还没你胳膊粗的纪暖来过这种日子,你觉得她能扛得住吗?”
米丘愤慨地切了一刀鸡胸,囡囡的大腿绝对比她胳膊粗!不过,她确实也觉得囡囡扛不住。
米丘一时有些心灰意冷,莫廉岑没有点破,可她心底又何尝不知。对那孩子的生命,她起初也和莫廉岑一样,会做出残忍的选择,因为那才是理智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由她来产生,她知道自己是出于对囡囡的关爱和将来考虑,是善意的残忍。
可是,莫廉岑呢,难道他的心底也真如话中的所说那么好,是替囡囡着想?而不是为了替莫小天逃避责任?谁信啊!他自己都不信吧。
米丘隔着酒杯,望着莫廉岑那因玻璃弧度微微变形的脸。过分,扭曲成这样了还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假!比面具还假!
米丘心中岩浆爆发,头脑一烫,便不管不顾地将杯中残酒泼了过去。
“人渣!你们姓莫的全家都人渣!”
莫廉岑倏地站起身,猩红的酒水淋漓,反衬着煞白的面色,极具视觉震撼。他一把拉起米丘,连拖带拽地走出餐厅。
花园里,那个类似老板的少妇正悠闲地独自品着酒抽着烟,一见这势头,下意识地半竖起身子。
“记账!”莫廉岑扔下两个字。
女人随意点头,然后懒懒地说到:“这会儿就别去坝上了,这季节的潮水不安分呢。”
可话音还没落,两人早进了车。转眼,车也没了踪影。<div>